第34章 三春

 “此地名為‘劍冢’,乃清霧山劍道傳承之地。”鶴凌霜聲音沉穩,透著深邃,“劍冢之中所插之劍,皆為歷代劍宗弟子遺留之物。凡有緣者,可得劍承認,將其帶走。但這些劍自有靈性,擇主嚴苛,非劍心純粹之人無法拔出。”
  朱厭聞言,點頭表示明白。他運起目力觀察,眼神在那無數長劍間遊走,最終停在深坑正中央的一柄劍上。那是一柄極細極長的劍,通體漆黑,無光無影,如深夜之中的一線殘星。奇怪的是,它四周寸草不生,彷彿連大地也避之不及,與其他劍的周圍截然不同,透著一種孤絕的氣勢。  鶴凌霜注意到他的目光,淡然一笑,說道:“你看上了那柄劍?”  朱厭微微點頭,問:“此劍為何如此?”  鶴凌霜收回目光,目光有些複雜地說道:“此劍名為‘三春’,是上一任清霧山宗主的佩劍之一。據傳此劍殺氣太重,靈性極高,自宗主殞命後,再無人能得其承認。”他頓了頓,語氣多了幾分玩味。  “包括你的師兄蕭何,他曾以宗主之資嘗試拔劍,卻僅僅拔出三寸而已。”  朱厭眼神微閃,他當然不會在意蕭何如何,他在意的是......  這柄劍,和自己的功法同源。  鶴凌霜神情不變,只淡淡道:“你若不信,儘可一試。”  朱厭深吸一口氣,凝神邁步,直向深坑中央走去。他的身影漸漸融入劍的海洋,那孤絕的“三春”在夕陽下沉默不語,彷彿在等待,又彷彿在拒絕一切靠近的人。  朱厭邁步走入劍冢,腳下的青石小道發出微微的迴響。四周插滿劍的深坑在他的氣息籠罩下忽然泛起一股奇異的波動。下一瞬間,劍冢中的所有長劍竟齊齊震顫,劍身微鳴,彷彿感知到什麼,激動地爭相發聲。  劍冢內頓時如萬馬齊喑,一柄柄劍似乎化作爭寵的妃子,各自展現自己的氣勢和鋒芒,只求朱厭的目光多停留片刻。  鶴凌霜原本負手站在竹亭中,見此情景,臉上終於露出一抹驚異。他活了大半輩子,統御劍宗多年,從未見過這種景象。他低聲自語:“劍冢中的劍各有傲性,從不輕易爭競,為何今日……”轉念一想,目光深沉:“莫非,此子果真是天命所歸?”  深坑中,朱厭卻目不斜視,神色冷峻。他一步步向前,長劍的震顫愈發強烈,幾乎要從泥土中躍出,然而就在此時,一聲低沉悠遠的劍鳴響起,如雪山崩裂後的迴響,又似萬籟俱寂中的一聲嘆息。這聲音並不強烈,卻充滿了一種無可抗拒的威嚴。  劍冢中的劍忽然安靜下來,所有的震顫瞬間消失無蹤,彷彿臣服於皇后之威,不敢再生一絲爭奪之意。朱厭順著聲音望去,三春劍身光華內斂,彷彿亙古長存而未染一絲塵埃。  鶴凌霜在遠處眯起雙眼,低聲道:“三春……竟然是它回應了。”  朱厭目光灼灼,腳步堅定地走向三春劍。他每走一步,似乎天地都為之變色,雲層在山巔盤旋,霞光如匹練垂下。站定在三春劍前,他深吸一口氣,右手緩緩扶上劍柄。手掌剛觸及劍柄,整座劍冢內忽然風起雲湧,群山迴響。  朱厭一聲低喝,猛然發力,一道清越的劍鳴沖天而起,三春劍被他穩穩拔出,就在劍刃完全離地的瞬間,天地間異象驟現。天光忽然大盛,霞彩鋪滿天際,遠方隱約傳來龍吟鳳嘯的幻音,松林間的鳥獸盡皆匍匐,整座清霧山彷彿都在俯首朝拜。  朱厭只覺掌中一股清冷之意湧入四肢百骸,似春日寒露沁入骨髓。他低頭細看,這柄劍纖細修長,劍鋒清透如鏡,彷彿可映照萬物的真相。劍柄處刻著小篆的字跡,一面是“三春”,另一面則是“贈清照”。  在“贈”和“清照”之間,隱約還有一個字,卻被人抹去,無法辨認。  朱厭心中一震:“清照?”  又是你......  鶴凌霜見狀,緩緩走近,長嘆一聲道:“三春劍已有四百載不鳴。今日它認你為主,便說明你已是清霧山數百年來,最有資格繼承宗主之位的人。”  “最有資格?那歐陽羲之他,憑藉什麼繼承了宗主之位?”  鶴凌霜冷笑一聲,“好像大家都忘記了,歐陽羲之最開始只是一個代宗主,清霧山的宗主之信物,四百年,從未見他拿出來過。”  天邊的霞光逐漸消散,清霧山頂,風聲獵獵,群山寂靜無聲,唯有三春劍的劍鳴迴盪,朱厭辭別鶴凌霜繼續向下一座山峰走去。  青禾堂  朱厭踏入大門,空靈的藥香撲面而來,牆壁上掛滿了古樸的丹爐和藥材,而堂中點著的幾盞明燈如星光微弱,映照著那些閃耀的草藥瓶。  霖濟物正站在堂內,身形消瘦,容貌俊朗,一襲紫衣,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見朱厭來至,他不由笑意盈盈,走上前去,二人因京城之事早已私交甚好,寒暄幾句,親切如舊。  朱厭在閒談之際,忽覺心頭一動,便忍不住開口問道:“青禾堂以煉丹煉藥為主,掌控天下藥房,財源廣進,地位不凡。若論掙錢,恐怕無出其右......”  “但若論戰力,青禾堂在清霧山三大殿中,倒是最弱的一環。怎會把剛入門的新弟子派來與我較量?”  霖濟物一聽,臉色微微一紅,略顯羞愧,低頭一笑,淡聲道:“確實,十年前蕭何師兄來時,青禾堂便只是走個過場,投降得毫無懸念。當時門中師兄弟都是煉丹為主,武力鮮有展露。”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過這一戰,是我主動要求的。此番不同,我將親自與厭哥過招。”  朱厭聞言,心下了然,微微一笑調侃道:“既然如此,可有何壓箱底的本事?”霖濟物微微一笑,眼神中帶著幾分狡黠,輕聲道:“厭哥,想必你未曾見識過我的真本事,今日便讓我讓你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