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軒臺 作品

第32章 劍,劍士,劍意

 朱厭心中一震,轉身四顧,卻未見歐陽羲之的身影。
  “宗主?叫我?”朱厭愣了愣。  虛影沒有再發一言,只是靜靜跪著。朱厭眉頭緊鎖,卻也沒有多想,邁步繼續前行。失去了劍氣的阻礙,他輕提一口真氣,身形化作一道殘影,迅速掠過臺階。  盡頭處,大霧散開,露出一片開闊的平臺。一道修長的身影立於平臺中央,正是洛霜華。  “上一屆也是你和蕭何打了一架?”朱厭看見來者,似笑非笑,也不急著上前討教,只是依著一截松樹休息。  “不是。”洛霜華態度冷淡,“上一屆是我師傅親自出手。”  “哦?”朱厭笑了笑,“那你們流光峰也真是看不起我。”  洛霜華青筋暴起,不待朱厭再說,一劍直奔咽喉。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一招青山下劈,朱厭堪堪躲開,洛霜華看著他冷笑:“只會逞口舌之利!還是說你本身就是無膽鼠輩?”  朱厭與洛霜華雙劍相交,劍氣激盪,山林間風聲獵獵。洛霜華手中長劍如龍蛇起舞,招式行雲流水,劍光宛若漫天星雨灑落,端的是巧妙無比。  朱厭卻不慌不忙,他的雙目微微泛著異光,緊盯洛霜華的每一招每一式,彷彿在透徹揣摩,又似在精準複製。片刻之後,他竟將洛霜華的劍招一一模仿出來,雖少了幾分靈動,卻也頗具威勢。  兩人交手數十招,洛霜華的劍氣凌厲如風,卻在接近朱厭時被他身周的黑霧所阻,那黑霧彷彿擁有靈性,層層纏繞,拖緩了她的劍勢。朱厭藉此機會,反守為攻,每每使出洛霜華剛剛施展過的招式,招招凌厲。  洛霜華心中一動,目光如冰,冷笑道:“原來你竟是靠這雙眼睛模仿他人劍招,倒是別有一番稀奇。”語氣中卻聽不出半點急躁,她劍勢微變,長劍揮灑間,劍光如水銀瀉地般鋪開,氣勢更加連綿不絕。  朱厭眉頭微皺,他隱隱察覺洛霜華的劍法並非僅僅依靠招式,似乎蘊藏著一種難以揣測的意境,而他雖能模仿招式,卻始終抓不住那份劍意。內心一沉,暗自思忖:“原來如此,模仿招式終究只是表皮,卻觸及不到劍法的精髓。”  洛霜華看出他的窘境,嘴角浮現一抹譏諷的笑意:“學得了劍招又如何?劍意,你卻學不來。朱厭,你不過是個莽夫罷了。”她劍氣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步步緊逼。  朱厭憑著“血不染衣”強行硬拼,以內力壓制洛霜華的攻勢。然而,這門功法雖能讓他的內力與洛霜華相抗,卻也讓他陷入了困局。他本無正統的修行根基,如今只能憑藉野獸般的本能與戰鬥直覺在險象環生的交手中苦苦支撐。  漸漸的,朱厭的動作開始遲緩,肩頭、腰側已被洛霜華的劍氣劃開數道傷口,鮮血滲透衣衫。洛霜華長劍一頓,目中含笑,語氣中多了幾分冷傲:“你的本事,也不過如此。若是換作你的師兄蕭何前來,我倒要多用幾分力氣。”  朱厭聞言,眼中寒光一閃,冷笑道:“好啊,待會兒受傷了,我會讓鶴忘機來安慰你!”說罷,他振作精神,再次催動黑霧,眼中兇光畢露,彷彿一頭受傷的猛獸,劍氣與黑霧交織翻湧,整個山頂如同風暴中心,勝負一時難分。  朱厭雙臂交錯擋在胸前,硬生生接下洛霜華的一記劍招,黑霧在他周身翻滾,護住了要害。但洛霜華劍勢未盡,長腿一抬,凌空踢向朱厭胸口。這一腳直中要害,朱厭悶哼一聲,身形如斷線風箏般飛出數丈,腳步踉蹌,堪堪站穩。  洛霜華卻未乘勝追擊,她身形一斂,快速後撤數步,手中長劍豎起,微微閉上雙眼,整個人宛如寒梅般靜立於風中。山風拂過她的劍身,發出輕微的嗚咽聲,似乎連周遭的空氣都因她的姿態而凝滯。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昔日初入清霧山的情景,那時師父持劍而立,目光溫和卻透著深邃。他的話語彷彿就在耳邊迴響:  “霜華,為何劍?”  心之象,靈之載。劍起而氣隨,心動則意生,天地萬象,儘可容於一劍之中。劍非凡器,乃道之顯現,乃乾坤之橋樑。  “為何劍士?”  以劍銘志,以劍立身,以劍窺天機者。劍士觀天下為爐,劍為薪,心為火,以一己意志煉萬物真理。劍士之道,乃以身合天,因劍通靈,萬物共鳴。  “何為劍意?”  非形可囿,非法可拘,虛實無定,如風中月影,似鏡裡花光;無聲有韻,既藏於心,亦融於天地。劍意貫生死,通陰陽,劍出如星隕,天地為之改色。  回憶如潮水湧入,她的心境瞬間澄明,體內的真氣緩緩匯聚至劍身,劍刃之上浮現出淡淡的寒光,宛如天際初霜。寒意隨風擴散,草木瞬間染上了一層白霜。  寒江雪  洛霜華睜開雙目,目光中寒光如雪,長劍驟然刺出,劍氣如同一道匹練,橫貫長空,激盪而去,寒意鋪天蓋地,直襲朱厭。  朱厭眼中兇光閃動,周身黑霧翻滾如潮,企圖抵禦這驚天一擊。然而劍氣所至,黑霧如雪消融,朱厭悶哼一聲,整個人被劍氣震飛,身體重重砸向山下的溪水之中。  “譁——”溪水飛濺,水花如雨,正巧灑在溪旁觀戰的鶴忘機身上。他一聲驚呼,渾身溼透,狼狽不堪,仰頭朝山頂咆哮:  “師姐!誤傷啊!誤傷!”  洛霜華收劍而立,神色淡然,彷彿未曾聽見鶴忘機的喊叫,只是輕聲道:“不懂劍意,終究不過是匹夫。”山風掠過,她的衣袖輕輕飄揚,寒霜未散,劍意依舊籠罩在整個山巔。  朱厭靜靜地躺在溪水中,四肢攤開,彷彿與冰冷的流水融為一體。溪水汩汩流淌,透著刺骨的寒意,卻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寧。他的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剛剛還在激鬥中的熾烈內力,此刻彷彿全都散去了,剩下的只是疲憊與空虛。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如墜冰湖,但那冰冷卻喚醒了他久違的知覺——活著的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