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雁門關

 朱厭一眼便認出了他——這分明是昨晚將自己從禁地踢飛的那個少年。他冷哼一聲,大步上前,目光如刀般掃向青衣少年:“你昨晚出腳,夠狠啊。”
  他話音未落,身影如閃電般衝向蕭何,五指成爪,直取對方胸膛。蕭何卻不慌不忙,嘴角微揚,眼中掠過一抹輕蔑,側身一閃,長刀出鞘半寸,便將朱厭的攻勢盡數化解。  “夠了!”歐陽羲之一聲輕喝,白衣一拂,周圍竹葉似被風捲,瞬間飄飛四散。朱厭的腳步硬生生止住,蕭何也收回刀鞘,朝歐陽羲之抱拳道歉。  歐陽羲之瞥了朱厭一眼,眼中透著幾分淡淡的笑意:“朱厭,這是你師兄——蕭何。昨晚你大鬧禁地,是他手下留情,否則你恐怕早就成了那片良田裡的養料了。”  朱厭聞言一怔,隨即冷哼一聲:“師兄?他倒是下手不留情面,莫非禁地就是他的地盤?”  蕭何朗聲一笑,聲音爽朗:“禁地倒不是我的,只不過裡頭住著我妹妹蕭靈,她體弱多病,常年隱居山中,我昨夜下山是去送些吃食,正巧碰見你這個大膽闖入的傢伙,便隨手教訓了一下。”  朱厭聽到“蕭靈”這個名字,腦海中浮現昨晚在屋前攔住自己的那瘦弱女子,目光頓時一冷,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歐陽羲之見兩人火氣稍平,轉身看向蕭何,緩緩道:“蕭何,這次下山不僅是來看你妹妹,還另有要事吧?”  蕭何神色一正,沉聲道:“正是。南方草原的‘拓蘭部落’已在邊境聚兵十萬,甚至派來了他們的小祭司。此人通曉蠻巫之術,能夠操控毒蟲瘟疫,極難對付。這次拓蘭部來意兇險,我領軍的南部戰線已多次吃虧,無力再支援北線。”  他頓了頓,目光掃向朱厭,語氣中透著幾分試探:“宗主,這清霧山向來藏龍臥虎,可否撥些精銳弟子隨我一同前往前線?”  朱厭聞言目光微亮,心中激盪。他不等歐陽羲之開口,便上前一步:“師傅,此事不用再選人,朱厭願出戰。”  歐陽羲之看了他一眼,笑意深深:“符籙傀儡之法一竅不通,劍法潦草,藥理不精,這便急著上戰場了?”  蕭何盯著朱厭久久不語,這小子總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  歐陽羲之轉身邁入竹林深處,手中白子輕輕拋起,聲音隨風而來:“蕭何,此番前去,可要好好關照你的師弟。拓蘭部雖強,終究不是無敵。”聲音未絕,竹影晃動間,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師兄,你我雖同門,刀槍之間卻無情。到了戰場上,可別讓我看輕了你。”  竹林間晨風拂過,蕭何的目光卻如一柄沉冷的長刀,直接掠過朱厭最後一句帶刺的話。他並未回應朱厭的挑釁,而是話鋒陡轉,語氣淡淡地問:“師弟,如今的你,缺失了哪些情緒?”  朱厭聞言,腳下猛地一滑,差點從旁邊粗大的竹幹上摔下去。他迅速穩住身形,卻藏不住心中的震驚:“他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他已經察覺——”他腦中紛亂如麻,但面上仍強自鎮定,冷冷一笑,帶著幾分防備反問道:“師兄,這話從何說起?”  蕭何沒有抬頭,長刀微微磕碰在腰間的甲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繼續低頭趕路,腳步沉穩如鐵騎踏地,臉上波瀾不驚,彷彿剛才的話根本不是他問的。  朱厭目光微冷,心中卻更加警覺。他嘴角牽出一絲冷笑,腳下加快幾步,逼近蕭何:“既然你不願明說,那便別怪我心存疑問。師兄,戰場上我可以不問,但在這清霧山的路,我可不能這麼雲裡霧裡走下去。”  蕭何依舊不語,似聽非聽。只有他腰間的長刀在行走間發出的“叮噹”聲,冷冷迴盪在林間。竹林愈發茂密,晨光透過翠綠的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朱厭緊盯著蕭何的背影,手指不自覺地握住了腰間的短匕。他心中隱隱有些躁動,似覺對方的一切都籠罩著一層霧氣,難以捉摸。自從他來到清霧山,第一次有一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令他極不舒服。  “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朱厭眉頭微皺,腳步卻未停。兩人一前一後穿過竹林,前方雲霧籠罩的山道隱約可見山口的輪廓,山下似有流水聲傳來,夾雜著遠處軍營的號角聲,低沉而悠遠。  蕭何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朱厭一眼,眼中沒有半分敵意,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冷靜和洞察。他淡淡開口:“師弟,刀槍之間見真章,情緒卻是心中的刃。你既不信任我,那便留著力氣,到了戰場再說。”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向山道盡頭大步而去,留下一片竹葉被晨風吹落,打在朱厭的肩膀上,像一枚輕輕刺入肌膚的冷針。  朱厭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蕭何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發狠:“他不願言,那我便自己看。師兄,你若真是戰場上不可一世的戰將,那就別讓我看輕了你的心!”他冷笑一聲,提氣而行,朝蕭何的背影追去。  雁門關  天光微曦,晨霧如紗。蕭何與朱厭三日未曾停歇,風塵僕僕趕到軍營時,天已微亮,營地周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軍營外有些殘破的戰車和染血的鎧甲散落,幾匹戰馬立在一旁,低頭無聲地嚼著乾草。遠處偶有號角傳來,卻顯得短促而低沉,如在哭訴一般。朱厭鼻尖微皺,嗅到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他熟悉的味道——死亡與惶恐。  蕭何未作停留,徑直步入中軍大帳。帳內燈火幽暗,數名將領聚在地圖旁,眉頭深鎖。見蕭何進來,一名副將疾步迎上,面露焦急:“蕭將軍,你終於來了!”  蕭何微微頷首,目光冷靜地掃過眾人,語調沉穩:“發生了什麼?”  副將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壓低聲音道:“五日前,主將範昭率主力三萬直撲平城,試圖突襲匈奴主力。不料中了冒頓單于之計,被重重包圍。如今糧草已斷,恐怕撐不過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