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隨風潛入夜
那白面書生眉眼一動,朝著身旁幾個滿臉風霜的糙漢遞了個眼色。幾人緩步挪動,腳步間配合嫻熟,不多時已將賈良圍在當中,成了犄角之勢。
廳內的護衛神色一緊,手按刀柄,寒芒乍現,廳堂氣氛頓時變得凝重如山雨欲來。 朱厭微微屈膝,躬身而立,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賈良身上,只等他稍有動作——哪怕只是抬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便會立刻將他首級取下。 賈良顯然察覺到氣氛異樣,卻仍鎮定如常,抬手輕輕示意護衛稍安勿躁。非但沒有急於尋找破局之法,反而一把攬過那白面書生,彷彿久別重逢的故交,臉上笑意更深,將一塊令牌亮在眾人眼前,光芒閃爍,甚是顯眼。 “雖說這令牌本身是無主之物,但清霧山為了避免血流成河,在散發令牌的時候還給了一樣東西。” “看!” 賈良的食指按在令牌的碎玉鑲嵌處,有一空洞在其中顯得突兀,想來這缺失之物便是賈良有恃無恐的依仗。 無礙,殺了你,我自然會去賈府一敘。 朱厭雙手掐訣,轉瞬消失在原地,以賈良為中心,廳內霎時鑽出一股黑霧,活物觸碰無不被放慢了身形。 有幾個侍衛倒算機警,看見朱厭的一瞬間便抽刀前衝,可惜動作一慢破綻百出,何況都是些尋常武夫,實力怕還不如死在營地的張宇。 朱厭宛如逛集市一般閒庭信步,瞧見新鮮的果子糕點還能撿幾個嚐嚐,哼唱著小曲便要了在場數十人的性命。 刀出慢似山間雨,輕嘆十命化雲空。 短刃劈在賈良脖子上的前一瞬,異變突生,只見那令牌光芒大放,一聲響雷將朱厭炸開,賈良也在令牌微光的籠罩下從黑霧的控制中掙脫開來,看著滿屋的屍體撒腿就跑。 壞! 不能讓這畜生跑回賈府,那邊高手雲集,若是讓護院提前得了消息,朱厭這點搶佔先機的小把戲就不管用了。 心思流轉,朱厭踏上房梁幾個閃身就飛到賈良跟前,一腳朝著他面門踹去。想象中血肉橫飛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反倒是朱厭的腿鎧寸寸崩碎,整個人也被後勁擊飛出去,砸進酒缸之中。 賈良常年混跡市井,又有爹爹罩著,心思狠辣,看見朱厭吃癟心中大定,不調轉身形逃跑,反倒是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火摺子,對著蠟燭一燎朝朱厭扔過去,大火升騰,空氣中的酒汽不斷爆炸,竟引得樑柱開始崩壞,儼然一副將倒未倒的樣子。 朱厭雙掌一合,黑霧蓋在他身上。留給他的內力不多了,後面潛入賈府難免一場惡戰,自己絕不能用生機血肉來作黑霧的燃料,得想個辦法才是。 剛剛一腳他也不是全無收穫,朱厭分明瞧見那賈良脖子上掛著一枚鴿子蛋大小的圓潤玉石,在主人受擊的一瞬間和令牌能量相連,再由令牌激發將朱厭擊飛。 想來應是賈府僱的能工巧匠做的法器,令牌應該沒法自給自足不斷護主,才需要儲存在那玉石的內力源源不斷提供能量。 思索間朱厭再次掏出短刃追上賈良,只是這次他不再追求一擊斃命,而是輕飄飄幾刀劃在賈良周身,令牌光芒熾亮,卻不再把朱厭拍飛,反倒是玉石暗淡不少。賈良心裡暗道不妙,推搡朱厭一把拉開身位,翻身上馬便要逃走。 “果然,這令牌能根據攻擊強弱來調整防護的強度;可每次從玉石那裡抽取的能量是固定的。”朱厭形如鬼魅,竄到馬匹身下,兩刀斷了馬腿,看著賈良從馬上飛出去,一直滾到小巷子才停下。 朱厭也不著急,眼看手中短刃已經砍出豁口,索性棄了不用,朝著虛空一抓,從霧氣中掏出一把黑槍來,腦海開始回想張宇死前的最後一招。 驚鴻。 出槍快如雷霆,還不待賈良爬起,槍頭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三寸處,令牌散發的光芒愈發強烈,朱厭眯眼瞧去,玉石已有龜裂之色,於是雙手緊握槍柄一擰,長槍如陀螺般旋轉起來,霎時連同法器將賈良一同捅了個對穿。 “秦爺,你我兩不相欠。” 朱厭長舒一口氣,他第一次把自己當作一個刺客去面對目標,心無旁騖,黑霧在體內運轉也順暢不少,一場戰鬥下來自己還有餘力。 賈府 正廳內,一名老者閉目養神,眼前擺放著一顆紅潤寶石,大小剛好能嵌在令牌的空洞處。細細看去,那寶石內三根金絲流淌,第一根已經斷裂,第二根金黃明亮,第三根黯淡無光,顯然是還未激活的樣子。 這,就是賈良敢於把令牌掏出來顯擺的底氣,清霧山在分發令牌之時,都會嵌上一個紅石,其中三根金絲就是三任主人的性命,若三根齊斷,令牌盡毀。 每十年山上都會發出數百枚令牌,到最後有命上山的不過數十位,三次機會易主尚且如此,不加以限制,想來十年都有一次浩劫。 清脆的噼啪聲響徹屋宇,老者從蒲團上一躍而起,拿起寶石端詳,看見第二根金絲斷裂呼吸一滯,他想不到這小小云鄉誰能威脅賈良的性命。 法器可是他從山上帶回來的,一眾弟子也遣散安排在賈良身邊,雖說不是什麼人中翹楚,但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護人周全想來不是什麼難事,當初他對賈員外誇下海口,不出這雲鄉保管賈公子性命無憂,如今這局面...... 朱厭蹲在假山上,環視整個賈府,光是池塘中央一座“風波亭”就比得上自家那座泥屋大小。不過這賈老爺的品味實在不敢恭維,歷朝歷代的建築式樣隨意堆砌,花花草草也不見人打理,奇獸珍禽那一畝三分地傳出陣陣惡臭。 真是,金玉滿堂熊掌燕窩皆珍饈,可惜讀書少;古玩遍地牛黃犀角盡奇珍,只嘆說話粗。 這賈家佔地十二畝有餘,以朱厭現存的內力只能蓋住一半不到,太浪費時間,而且他也沒想過殺掉所有人,只需要找到令牌缺失的那一塊即可。 一雙大手按在朱厭的頭上,蒼老的聲音從其背後傳來:“小子,你,在張望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