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命

 朱厭開始玩命地奔跑。
　　半柱香的時間，十個少年，死的只剩下三個人。　　想要喝上一口肉湯的小矮子無力地搭在鐵鍋上，熾熱的溫度將他的脖子烤得通紅，半截身子還保持著前衝的姿勢，腸子從腰間流出來，散發刺鼻的腥味。　　前面是提溜著夥伴腦袋亂甩的阿不都，後面是挽弓督戰的官軍，朱厭毫不猶豫地選擇殊死一搏，在那壯漢分神之際，彎腰反手持刀上挑，作勢要一擊廢掉他的左臂。　　金鐵交擊之聲刺痛耳膜，一股巨力掀翻朱厭，直把他嵌在古樹錯亂的根節中才停下。　　阿不都用僅存的右眼死死盯著昏迷的朱厭，咬牙切齒之樣像是要將其碎屍萬段。右腿已廢，左眼已瞎，周身內力調動不了十之一二。這些找上自己的小畜生根本不算是士兵，都憑藉著求生的本能在拼命的戰鬥。　　換做平日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呼口氣便能將其五臟六腑震碎，偏偏遇見身負重傷的時候......　　強烈預感縈繞在阿不都心頭，今日他可能真的會被拖死在這裡。抬眼間，昏睡的朱厭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下一瞬左腳的跟腱傳來刺痛。阿不都的身體猛然向下一沉，眼神交錯，他看見手持匕首的少年瞳仁中的漠然和決絕，像極了初次踏上戰場的自己。　　不錯啊，這小畜生，瞬息之間便適應了同伴的死亡，戰場的殘酷。明明毫無修煉的痕跡，卻不僅找到了自己的要害，還能偷襲成功，假以時日，他或許真的能做第二個南朝青衣將。　　阿不都的嘴角浮現一絲微妙的弧度。　　今日，絕不能留你！　　朱厭臉上閃過詫異，這人分明是強弩之末，渾身的肌肉都被撕裂，還能爆發出如此氣勢，不愧是練氣士。朱厭此時已無力拉開身位，只能曲肘護住心臟和腦袋，剩下的，聽天由命罷。　　耳垂傳來一股劇痛，朱厭的耳膜幾乎被羽箭的破空聲刺穿，向後望去，那督戰的官軍終是不忍再袖手旁觀，連弩激發三隻朝著阿不都激射而去，兩隻被氣浪吹飛，剩下一隻鑽入心肺，徹底釘死了阿不都的生機。　　朱厭看著離自己面門只有半寸的拳峰嚥了口唾沫，劫後餘生的鬆弛感蔓延全身，他一時腿軟，直接跪坐在了泥濘裡。　　“站起來，還沒結束。”官軍遞給他一把短刀，雙手搭在少年肩頭。“還有一個練氣士沒死，你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肺腔炸裂，朱厭已是再起不能，他壓下喉嚨的猩甜，聲色沙啞：“這個練氣士，算作我的人頭。”　　“自然。”官軍有些訝異，不過也不再多問。　　這種時候，多讓一個人看見生還的幻象，就多一絲魚死網破的成功率。　　他的掌心白光湧現，旋即化作一個光團鑽入朱厭的眉心。這是南朝特有的計軍功的手段，只要有光團在，凡是南朝國土隨時可以調閱百姓檔案，哪怕戰場戰死，這軍功也會隨著光團尋找戰死之人的親屬，把福澤留給下一代。　　遠處的密林打鬥聲愈發的清晰，朱厭撫摸袖箭上的雲紋，熟練的掰開機關，全身心都投入到瞄準中。　　從偷襲的開始，他們一行人的進展就並不順利，朱厭和身旁的少年一直在營地附近和阿不都纏鬥，而秦爺等幾十個人在配合官兵掃除完周遭的嘍囉之後被餘下一名練氣士發現，一掌推進了遠處的密林中，現在生死未知。　　“朱......厭......”黑暗裡傳來一聲呼喚，給朱厭嚇了個哆嗦，低頭一瞧，原來是自己的同鄉。　　“秦爺如何？你怎麼會在這裡？”血腥味和內臟腥臭被風帶進朱厭的鼻腔，惡寒遍佈全身，剛從生死關淌過來的少年退意再生。　　“快跑......”男人吐出兩個字後生機全無，朱厭這才看見他的胸腔已經凹陷下去，約莫一尺的掌印按在心肺處，連個像樣的器官都找不見了。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朱厭分不清是烏鴉還是同鄉，他擔心秦爺，心裡想著秦爺的孫女出嫁的樣子。　　十里紅妝，鑼鼓喧天，朱厭看見秦爺的笑臉。　　嘴唇緊抿，少年對著屍體磕了個響頭，隨即把其身上的武器和為數不多的細軟塞進腰包，朝著更深處邁步。　　一個人頭不夠，朱厭知道，他是在和閻王做交易，自己需要很多很多的人頭，去買一個娘倆的太平日子。　　烽煙四起思鄉淚，少年壯志血染衣。　　密林　　“你，很不錯。”洪戈爾指著眼前的官軍，眸子裡射出精光。“一個內力都沒練出來的人，能接我四掌，你很好。”　　張宇，官軍的頭頭，吩咐朱厭殺阿不都的人，此刻右手握著半截斷刃，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的左手扶著破碎不堪的胸甲，這是他還能站在這裡的唯一依靠了。　　秦爺蹲在樹幹上，一早張宇就看中他獵戶出身，戰鬥開始便讓他躲在陰影中，伺機待發。　　年入六旬，秦爺的腿腳多不方便，要讓他在這樹林之中閃轉騰挪絕難完成，但一擊制勝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如何？還能吃我幾招？”洪戈爾向前的步子頓了頓。就在之前，他隱隱感受到阿不都的氣息從營地消失了，想必真是讓那幾個小崽子活活給耗死了。　　不過畢竟是重傷之軀，死了就死了罷，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輸給眼前這些烏合之眾。　　沉身，攤手，洪戈爾再次擺出起手式，微風輕拂，張宇只覺得有一座山嶽橫在自己面前，任憑刀劍如何鋒利也難以開山碎巖。　　這就是武夫和修煉之人的天塹，跨入練氣的大門，周身內力一旦運轉便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真氣用完前，以一敵百絕不是評書先生說過的醉話。　　朱厭悄沒聲兒地佇立在洪戈爾身後，和張宇對視一眼，掏出懷中的羽箭，使了個眼色。　　張宇心中瞭然，袖口將刀一擦，一招“驚鴻”直朝著洪戈爾面門劈去，秦爺也抽出短刀，對準洪戈爾的下盤劃過。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