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抓壯丁
“快!快走!”
“磨蹭什麼!再磨磨唧唧,小爺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高大的戰馬佇立在一行壯丁的面前,連番的雨幕澆築於馬鞭上,只需一下便叫人皮開肉綻。朱厭不敢被面前的官軍看出自己的異樣,只能低頭走路,等到右腳踩進泥濘裡,踩實了,左腳才敢拔出來往前邁步。 若是叫官爺看出自己的左腳潰爛生瘡,上不了戰場的話,怕是下一瞬就要腦袋搬家。 沒人會把兵器糧草浪費在一個必死的人身上。 烏雲散開,清冷的月光打在身後幾百名壯丁的臉上,照不出一絲的人色。隊長看著朱厭挪動,忽然暴躁起來,馬鞭尖嘯,三下抽在朱厭背上,鮮血四濺,驚了戰馬,嘶鳴聲劃破夜空。 “媽的!你這小畜生真是軟硬不吃!”騎兵被忽驚的戰馬驚地一個趔趄,心中殺意更甚,收起馬鞭,竟是準備抽出彎刀送朱厭上路。 朱厭半個身子沉在泥水中,想起身卻被背上的痛意壓著動彈不得。 “官爺!官爺!”頭髮花白的老人繞過朱厭,用雙臂之間的鐵鏈擋住騎兵的劈砍。勢大力沉的一擊讓老人跪俯在地上,好懸把半口氣給嚥了回去。 “秦爺......”朱厭起身攙扶老人,卻被老人一個手勢攔了回去。 “官爺,你看。”秦爺從破爛不堪的兜裡掏出一小粒金燦燦的玩意兒。這是他在草叢撒尿時從泥土裡衝出來的,想必是西涼的遊騎擄掠的寶物太多,沿路掉下一些金粒也懶得去撿。 騎兵嚥了口唾沫,戰亂年頭,整塊的銀子都少見,更別說金子了。秦爺看著他貪婪的目光,識趣地把金子塞到騎兵腰間,耳語道:“上頭也是定下了人數的,這時候死一個,還是死的年輕人,您也不好交差不是。” 騎兵終於是收刀回鞘,朝隊伍末尾的官兵使了個眼色,把朱厭和秦爺都換下去,找了個壯漢當作領頭羊。 “都給我記住了!耽誤了趕路的期限!就是殺頭的罪過!天王老子都護不住你們!” “秦爺,我......”朱厭有些擰巴,那一小粒黃金是他以前大半年的收入了,他知道這是秦爺撿來給自己孫女置辦嫁妝的錢。 “莫來頭......”秦爺操著一口濃郁的蜀腔,擺了擺手,“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曉得,哪還操心得了錢啊財的。” “雲鄉,開始下雪了哇......”秦爺回頭望向自己的家鄉。 朱厭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才應和著說是。 “回頭讓你孃親給我多做幾件棉衣,就當老頭子我救命的報酬。” 朱厭的孃親,是雲鄉織布縫衣的好手。 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南朝積弱,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若非前些年橫空出了個青衣小將,只消一人一劍便呵退鎮南關千騎,南朝早已易主。 朱厭捏了捏鼻翼,收回思緒。那逍遙江湖的俠客也好,威震天下的將軍也罷,絕非自己這個臨時充數的壯丁可想,眼下的要緊事,是要從戰場上活下來才行。 上面下了命令,十個人頭,換自己的活路,二十個人頭,可換碎銀十兩。 一百個人頭......贈官錦十匹,良田二畝。 春去秋來,雲鄉已經送出去三批男丁,活著回來的不過十指之數,更別說衣錦還鄉的,十里八鄉都不見的有一個。 “停!” 領頭的騎兵打了個手勢,一行人停下腳步。周遭空氣開始凝固,烏雲愈發低沉,按在朱厭胸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官軍捏起少許溼潤泥土聞了聞,腰間的橫刀悄然出鞘,露出刀身雲紋。身後士兵默契的四下散去,尋找遊騎的身影。 馬尿的騷味,沒錯了,雖說被連番的大雨沖淡了不少,但這味道他絕不會記錯。馬蹄印記被沖刷乾淨,他也不知道這林子的遊騎有多少,按照西涼人的習慣,約莫是十人左右作一小隊,兩人領頭,至少也是練氣的境界。 “七人,兩人練氣境界,一人重傷,六匹戰馬,前方百步處紮營。” 散出去的探子很快帶來消息,領頭的稍微鬆了口氣。那重傷的練氣士只需要讓身後的五六個壯丁牽制,爭個魚死網破就好,剩下一人就讓自己對付,勝算還是很大的。 朱厭看見官軍眼裡閃爍精光,嘴唇緊咬,幾乎就要哭出聲來。他面色由青轉烏,不斷呢喃:“繞過去,繞過去,繞過去,求求你......” “發下去,一人三隻。”領頭官軍從背囊掏出幾十只精細小巧的弩箭和一些摺疊好的連發弩,再三囑咐,“這弩箭乃是我朝國師聯合清霧山的閣老親手鍛造,對付尋常武夫有穿甲破胸之能。你們只需拿上,繞過兩名紅衣人即可活命。” “官爺,我還沒拿到。”朱厭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著急大喊。 “你,你,你,你,還有你。”官軍把末尾的朱厭揪出來,遞過一把短刀,“你們幾個,我另有安排。” 篝火的光亮越發明顯,朱厭的心就跳的越快,肉湯的香氣從密林中鑽出來,幾個少年的肚子不爭氣的叫。 “待會兒死的時候,我得想個法子喝上一口肉湯。”朱厭身後的少年面色慘淡,嘴角似是掛著微笑,空洞眼神望著朱厭身後的黑暗,自顧自的呢喃。 昏黃的篝火旁躺著一名紅衣男子在無助呻吟,他右腿齊膝蓋處已經全部截肢,斷面處還淌著黑血,顯然是餘毒未清。身旁的壯漢斜靠在脫下的鐵甲上,一口一口嘬著湯,肉末掛在絡腮鬍上也懶得清理,只是一直看著傷者要死不活的樣子發笑。 “去你媽的......”阿不都有氣無力地咒罵一聲。怎麼偏偏是他倒黴,在後撤的時候遇見了南朝的埋伏,折損兩個好手不說,還中了玄空閣調製的毒,若非身旁壯漢當機立斷斬下他中箭的右腿,現在他估計都去見長生天了。 “大人。”騎兵端了碗清粥給阿不都,卻被一掌掀翻。 “滾一邊去!老子要吃肉!” “阿不都。”壯漢攙扶起騎兵,笑吟吟地說道:“中原的醫生都說過了,皮肉之苦,應當忌辛辣靜養才是。” “是啊大人,上次陳醫生才勸過您......”騎兵接過壯漢的話茬,嘴裡卻發不出聲音,喉嚨多出一個小孔,鮮血順著喉結下淌,片刻便失了生機。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