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下豪俠
顧師義的力量超越所有人想象,他成就真君也沒有比伯魯早多少年,相對於連同天公城一起被姬玄貞打爆的伯魯,他卻硬接下這一記姬玄貞的掌刀。
其身如山,其力如海,他擋著奄奄一息的伯魯,與大景晉王相峙,狂瀾為他而起,一霎水如群峰。
這是真正超級強者的景觀!
近海群島已是東齊的實控地,但此時此刻的這片海域,已成為絕巔強者的角鬥場,而再不受齊國意志的管轄。
伯魯早就被斬削成常人的身高,無法維持龐大的道軀,氣息止不住的下跌。他身上肉連著筋,骨連著血,像一隻正要被丟棄的舊皮囊。他瞪著連眼皮都被削掉半截的獰惡的眼珠,流淌著渾濁的血淚。
可他的聲音是乾淨的。
他說:“你不該來。”
“我來晚了。”顧師義只道。
萬里無阻、諸方靜看的海上戰場,就像此時的天空一樣,萬萬裡的澄澈,混淆了風雨,剎那間波雲詭譎。
絕不應該有人來救伯魯的,無論是何等身份、哪方勢力,在各種關乎利益、關乎智愚的理由上,這個選擇都不能成立。
誰都知道今天來救伯魯會面對什麼。
地獄無門的殺手頭子只是過來擦個邊,下了一場無用的雨,喊了句空洞的口號,就被追殺得上天入地,鑽進了極淵之隙——若非乾天鏡忽然波折,這會已經死了。
而真正地站到伯魯面前,真正面對中央帝國的怒火,這件事情……
這擺明了是來送死。
且是毫無意義的,添油加醋、以身填子的送死。
但天下第一豪俠……仍來參戰!
他為什麼?
沒有人想得通。但伯魯心想,這或許就是他——顧師義的答案。
“顧師義。”姬玄貞再次咀嚼了這個名字,抬起深邃的眼睛:“如果你是平等國的首領,剩下兩個人在哪裡?如果你不是平等國的首領,那麼平等國的首領在哪裡?”
他瞥了一眼鬼軀都在漏風的伯魯:“不會以為就憑你,能在我手裡帶走這頭天鬼吧?”
“又或者。”他的眼睛看回來,以一種近乎霸蠻的姿態,釘住了顧師義的眼睛:“你要試試在我面前逃走?”
顧師義猛然扭頭,將目光往旁一側,這一下就像是撕掉了一層皮!他的眼睛上,冒出細細的、血珠般的一條線。像紮了一連串的針腳,看著就鑽心的痛。
但他卻咧著嘴,狂肆地道:“你說的都不夠有趣,不是我顧師義的風格。如果不是還有這麼多人在,我倒真的想試試——摘下你的腦袋!”
在那驚天駭浪之後,緩緩升起一個身影。
大景帝國最強天師應江鴻,仗劍於海上。他明明才出現,卻像是早就存在。他的目光籠罩所有,而眼前所見一切,都在他的劍圍之下。
真君已是超凡頂點,若是一心逃跑,極難被殺死。但在應江鴻和姬玄貞的圍攻下,這一點很難成立!
這兩尊真君,實在是強得可怕,哪怕在衍道之林裡,也是絕對的強者。
他們一前一後,則上絕天門,下絕冥獄,人生再無前路,命運已是窮途。
而在清晰可見的遠處海域,有幾尊海水所形的身體,正緩緩凝聚,其間所沸騰的氣息,隨時能夠凝現成真正的強者。
所有人包括伯魯都篤定不會有人來救。因為哪怕平等國傾巢而出,這裡也只會是墳場而不是其它!
現在是時候驗證這個認知了。
畢竟無論該不該來,顧師義已經來了。
伯魯艱難地轉過身來,與顧師義抵背。
無論面對什麼,他永遠戰鬥。
千瘡百孔的天鬼軀,好似嵌在了飄卷的御風袍上——卻是顧師義隨手扯下自己標誌性的長袍,為他披上。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風獵獵,海浪高高捲起,卻又重重摔下,只留下用力但徒然的響。
“你顧師義是什麼人,很多人都看到,人心有定論。你說‘良心’,晉王只會發笑,因為他並不瞭解你,他也不相信道聽途說。但我是願意相信的,我相信很多個夜晚你夜不能寐,為你只有一個人一雙拳救不得太多不平事。”
應江鴻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兩尊絕巔,目光中畢竟有一點惋惜:“但在今日之戰場,你如果真是路人,這隻能見證你的愚蠢。你是平等國首領,才能說明你的良心。因為你不能坐視李卯這個護道人,因為理想而孤獨地死去。”
“我大概可以這麼理解——”應江鴻說道:“你是來陪他,為理想殉葬的。”
顧師義乃天下豪俠,出身尊貴卻腳踏黃土,去國而走但心繫天下,幾百年來行俠仗義,一生磊落,不負於人。
他的聲名沒有誰來為他造勢,是他的拳頭,他的腳步,是一次次人生選擇所體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