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海之中我無敵
彷彿天下是今日為他戲,諸方都是臺上的角兒,獨他是那超然局外的看官爺。管不得戲裡的恩怨糾葛,前因後果,他想站就站,想坐就坐,想喝彩就喝彩。
姓姜的平時是挺討人厭的,但今天確實有樣子,他鬥某人何吝一聲讚歎?
重玄遵嘴角噙笑,不發一言,但抬手撣了撣如雪的衣角,施施然起身。他自臺下看臺上,紅塵濁浪,苦海翻滾,而白衣如舟,墨似點瞳。今見姜望如此,亦如飲甘——他突然很想酒。
黃舍利直接一躍而起,跨過寬闊的看臺,落在了宮希晏身後。靴子穩穩踏地,敲擊地臺如缶,脖子上戴著的普度降魔杵,隨之飛揚又落下,兇惡又慈悲。
她雙手撐著宮希晏的椅背,光明正大打量臺上的姜望——
絕巔之後,像是更有滋味。
但這滋味,又不僅是因為絕巔。
此間樂,誰能知?
劇匱早就停下了他的筆。朝聞道天宮的創建者若是沒了,他把考核幻境設計得再公平也是無用——當今並沒有第
二個人有姜望這樣的決心和號召力。他很明白吳宗師為什麼不表態,但作為他劇匱個人,作為太虛閣裡的其中一位,有某種強烈的衝動,迫使他此刻站起來。
只為那一句“公道豈能只在人心!”
這是先賢之所以立法,這是那個“苦役而後能苦學”的劇匱,畢生之踐行。
在這天下之臺,他雖不能代三刑宮而言,卻要為劇質而立。
這個太虛閣裡最沒有表情、最不知道變通、年紀也最大的閣員,像一顆釘子一樣,筆直地釘在了那裡。
鍾玄胤的筆就沒停過,這會一邊刻寫一邊起身,身似鐵,筆如刀一-
無論今日結果如何,他秉史筆如鐵,今日所書,一字不易。後來者當盡知,無謬矣!
史家並不評斷對錯,但記錄是對不屈者的歌頌。
萬古以後看如今,他相信今天的姜望仍能贏得掌聲。
秦至臻黑衣黑髮黑刀,卻是在鍾玄胤之前就已經起身。
他是個厚重的性子,做什麼事情都要想得很清楚,深思而篤行。但這時候實在不需要怎麼想。
畢竟貞侯已經代表秦國表態,在前排都只差拔刀。
(第2376章 天若有情
他只需要問自己——
你希望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所以他站了起來。
他還沒有想明白姜望提出的那個問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姜望的先生,但他知道,今天姜望給他上了一
上次也是在這裡上的課。
漫漫修行路,抬頭即高山,道不孤也!
蒼瞑一個人坐在角落裡,裹在長袍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這時候也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
這個世界從未真正死去,因為年輕的聲音一直在響起。
他們在這種場合的態度不由自主,但不妨礙他們致以敬意,
坐在最後排、本該僅作為治水大會旁觀者的他們,就這樣一個個地站了起來。
整個觀河臺,如此巨大的觀禮席,只有零零散散的這些人。
前排和後排,涇渭分明。
前者掌握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權力,後者漸次起身,如長河之浪向前湧。
滾滾長河,多少時光,換了人間。
鬥昭不能替屈晉夔代表楚國的態度,重玄遵不能替阮泅代表齊國的態度,就像蒼瞑的沉默和塗扈的沉默並不相同.……但他們現在一個個地站起來,就像是在漫長無聲的夜晚裡,苦心未負,萬物發生。
這是一種雨後春筍般,全新力量的宣稱。
這絕不是能夠被這個世界忽略的姿態!
直到此刻,靜坐在彼的李一,才悠悠地回過神來。
一件白衣,一根白色的髮帶,一柄劍。發垂肩,質不改。從開始到現在,他的坐姿幾乎沒有變過,會上發生的切,他似乎也並不關心。
但他畢竟是聽到了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