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八十八章 鳳棲梧,南斗生


    “兄弟們撐住了,身後就是父老鄉親,是我越國良田——不可使洪獸吞沃野,不可叫惡水食百姓!”

    越國錢塘水師總都督周思訓,親率大軍,在洪流之前奮勢!

    水師樓船排成一線,攔在洪流之前。各種各樣的陣法光芒,交映成輝。

    戰船上除了必要的操縱陣法的陣師,其餘水師將士都紛紛跳下水來,以肉身結成軍陣,攔截在洪水前。

    周思訓本人更是奮起金軀,逆洪而走,一拳又一拳地擊碎洪峰。

    在超凡力量足夠移山填海的現世,單純的洪水其實並不為患。尤其是在錢塘江這種經營了許久的地方,萬頃波濤早就被馴服。依水而成的陣法,千年不息地調理浪潮。在漫長的歲月裡,錢塘江只有兩件事,“灌溉”和“景觀”。

    民諺說——“凡水患起於大妖,山崩繫於精怪。”

    是說這些所謂“天災”一旦形成危害,多是有超凡力量作祟。

    比如楓林城裡吞人的哪裡是地裂?撫暨城中焚燬革氏的哪裡是失火?

    錢塘決堤的那一刻,越國水師在錢塘江的【鎮數】也被摧毀了!越國水師千年經營,盡數崩潰在江潮之中,成為洪流的一部分,所以才如此地難以遏制。

    而周思訓暫時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在此險急之時,只能是先救人、後溯源,以儘量減少百姓死傷為主。

    錢塘江是很多越國人心中的信仰。

    它是越人的母親,千百年來哺育了無數英才。一朝翻滾,頓成天災。

    錢塘江堤被沖垮的那一刻,也是遠在理國的革蜚,心防崩潰的那一刻。

    但心堤崩潰的,又何止革蜚呢?

    又何止那些嚎哭的百姓?

    越國皇帝文景琇,立在皇城之巔,遠眺彼方。

    天子望氣,見理國國勢如虹!

    他的心都碎了!

    又痛又悔又愧又恨!

    他此刻方知,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高政生前設局,死時填眼,讓人以為革蜚是凰唯真歸來的關鍵。用這個虛構的信息,掩蓋他“掃淨庭院等鳳棲梧”的真局。

    但其實這個虛構的信息倒也並不是全然錯誤。

    在凰唯真歸來的過程裡,革蜚是起到了作用的,且這作用幾乎不作第二人想——他的作用是“揭幕”。

    作為一隻簾鉤,揭開九百年來南域最風流的傳說,掀開這場偉大戲劇的表演。

    他這個山海境裡走出來的怪物,成為了真正的現世真人,而真正地認識到了鳳凰九類的“真相”。

    再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

    然而“揭幕”這種事情,誰都可以做。革蜚是最合適,但不是非他不可。他是生是死,是醒是瘋,毫無影響。

    這一幕大戲,本該在越國開啟。如此越國也算是鳳臨之地,自然有德澤。

    哪怕最終凰唯真沒有選擇越國作為理想之地,九凰臨世的德光,也足夠讓越國脫胎換骨、正所謂“鳳九類,德不違”。

    新政是易筋洗髓,鳳澤是脫胎換骨。

    這樣一個新生的越國,才會誕生無盡的可能,才真正擁有希望。

    高政這一局為越國留下的保障,就在於此。最高目標是鳳棲梧,最低目標是鳳凰德澤。

    但因為文景琇不顧革蜚死活的落子。

    革蜚連夜逃竄,沒有留在越國。

    高政盡心盡力教了革蜚那麼久,始終把革蜚留在隱相峰,甚至給他構造理想,為他鋪墊成為人族傳奇的路,讓他高舉改革越國新政的大旗,叫他把越國當做未來……

    都毀在文景琇的猜忌-->>
                                         
裡。

    文景琇始終無法完全地信任革蜚,當然革蜚本身也不值得信任。

    但高政能夠真正把革蜚當做徒弟,給予毫無保留的教導,文景琇卻不能真個把這頭山海怪物當成自己的師弟。

    在革蜚渾渾噩噩、痴痴傻傻的時候,他尚能留有幾分溫情,為其梳髮洗面。當革蜚殘忍的本性迴歸,山海怪物的意志回到身體,身為越國皇帝的文景琇,只能把這怪物當成棋子!

    他對山海怪物的猜忌、不確定,註定他只能用革蜚為劍,而不會去在意革蜚的死活。

    可革蜚這樣的野獸,對危險有異乎尋常的感知。

    一察覺到不對勁,立刻逃之夭夭。

    如此鳳凰德澤就旁落。

    文景琇今天只能站在這裡看理國!

    他知道革蜚不是凰唯真歸來的關鍵,可他不知道革蜚只要留在越國就有意義。

    他太聰明,又太不聰明。

    也是殫心竭慮,不惜付出一切,想要為越國贏得更多……卻撥亂了高政的局,算來算去盡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