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五章 正是春時(第3頁)

 黎劍秋的聲音還在繼續念:“貪求享名,減產開脈丹,不能奉上國,又自損國基。此罪三也!”

 這件事情倒是沒什麼好說。減少獸巢是啟明新政的根本國策,新政既然失敗,這條國策也自然成為罪責。

 他的眼睛微垂:“刻薄無恥、卑顏媚和、貪名損國,這三樣罪名落下來,真是天理不容。該千刀萬剮啊……”

 風吹書頁,彷彿應和。

 他將這張薄紙拿定,繼續念道:“其罪四——”

 吱呀。

 院門推開。

 以前的國道院祭酒、現在的元老會會長章任,出現在院外。

 他打斷了黎劍秋的自審,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位年輕相國,嘆息道:“一切都結束了,孩子。”

 莊國最好的國相是杜如晦,杜如晦最佳的繼任者是董阿,而黎劍秋,接過了董阿的衣缽。

 身為國道院祭酒的章任,很難沒有感慨。

 但身為元老會會長的章任,不允許有太多感慨。

 莊國皇室已亡,現在他只代表道國。

 黎劍秋撇開手中的‘罪狀’,抬眼看著章任:“章元老,將有幾丈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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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任道:“經元老會決議——國相黎劍秋下野,大將軍杜野虎去職,水君宋清約退位,新政廢除。”

 最後一點是意料中,其餘都在意料外。

 黎劍秋挑了挑眉頭:“朝政更迭是大事,難道不需要幾顆頭顱來謝罪麼?天下變革,豈有不血?”

 “不用。”章任看著他:“你自由了。”

 這位帝國元老,又補充道:“這是你老師一直未能得到的自由。”

 “他未能得到的自由,我也未能得到。”黎劍秋笑了起來:“豈是如此自由?”

 他在春風之中吹散額髮,手一鬆,任由那張罪狀飄飛在空中。

 倏然握住桃枝,橫鋒於頸!

 章任劈手一按,將此劍分開,阻止了他的自裁。

 “你這是做什麼?”章任皺眉問。

 黎劍秋鄭重地道:“我乃莊國國相,擔主政之責,我的道被否定了,我當殉之。”

 章任搖了搖頭:“你不能死。”

 黎劍秋不解:“你知我志,亦不吝我命。為何?”

 章任不答。

 如此對視一陣,黎劍秋‘呵’然一聲:“我知道為什麼了。”

 “既然知道,那就走吧,遠遠離開這裡。”章任轉身離去。

 “接下來你們來治國,會做得更好麼?”黎劍秋在他身後喊道。

 “什麼是好,什麼是壞,那要看對誰而言。”章任頭也不回:“我覺得會更好。但或許你不認同。”

 “百姓認同嗎?!”黎劍秋追問。

 章任終於停了下來,搖搖頭,又往前走:“百姓認同你嗎?”

 黎劍秋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

 新安相府,仍留當年故意。

 清江水府,早不似故時豪綽。

 倒不是現在的清江水族有多麼窮酸,這幾年新政推行下來,止戰興商,莊國百姓手裡的銀錢是更多的,水族之富庶,也更勝以往。

 但當代水君不好享受,常常舍錢財於巢區,自己的宮殿倒是不怎麼修葺打理。年久之後,自然顯得不夠華貴。

 此時宋清約站在宮門外,宋清芷亭亭玉立在一邊。

 而宮門稍遠的地方,站著兩隊緝刑司修士、幾名郡府官員,清江郡的郡守,站在更遠一些的地方。

 宋清約抬眼過去:“郡守此來,是要監斬本君麼?”

 清江郡守後退一步,低聲道:“不敢。”

 宋清約問:“那是來拘我?”

 清江郡守道:“您尊貴不凡,不至於此。”

 “殺又不殺,拘又不拘。”宋清約問:“元老會是怎麼安排的呢?”

 清江郡守便道:“水君兄妹可以走,清江水族不能動。這是底線。”

 “既要奪本君族屬,又放過本君性命。”宋清約咧嘴道:“奇也怪哉!自古豈有如此奪權?”

 清江郡守放低聲音:“您這幾年的貢獻,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宋清約想了想,又問:“杜野虎呢?”

 清江郡守沒有說話,旁邊的緝刑司首出聲道:“杜將軍可以走,兵不能動。這也是底線。”

 宋清約算是明白了,苦笑一聲:“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