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此心張羽,扶搖九萬里
一聲“罷了!”
蘇奢的命運便已經註定。
在秦至臻的刀鋒之下,這位閻羅王沒有半點保命的可能。
至於真地藏的庇護……前些天轉輪王是怎樣死的,閻羅王仍能怎樣死。
秦國人或許對現在的真地藏還有些生疏,但復刻姜某人的手筆,勸止此尊於規則內,是毫無壓力的。
尹觀當初在臨淄城外救他一命的事情,姜望一直都記得。
自然他也不會忘記這條性命是從誰手上救得——彼刻尹觀只要晚來一步,他就會變成臨淄城外的肉泥,彰顯蘇奢的武力。
雖則如今已立在這般高處,俯瞰蘇奢如螻蟻,小小一尊閻羅王,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但他也不會說就忘掉了那個弱小姜望的恐懼。
正是那些恐懼的時刻,令他永遠攀登,令他不敢懈怠。
忘記過去,是背叛自己。
那天他說“我永遠不要再躺在地上等死了。”
他用了很多的努力,來戰勝那時的心情,用了很多個日夜,來擺脫那種無力的感覺,如今相信自己已經做到。
“看來卞城王大人對同事也沒什麼感情。”尹觀揶揄道。
姜望毫無波瀾:“我跟秦至臻也是同事。”
“我倒是忘了!”尹觀拍了拍額頭:“閣下是黑白兩道通吃,宰了官差宰土匪。”
姜望抬起眼睛:“什麼黑道?我不記得有這事。”
尹觀卻不跟他糾纏這個:“這事兒你確定不管了?”
姜望平靜地道:“我最多就是不搶著在秦至臻前面下刀,斷不至為保蘇奢的小命,去賣什麼面子。”
尹觀只道了聲“好”,便自轉身。
“最近怎麼樣?”姜望追著問了句。
“還那樣。”
“不要著急。”
“哦。”
“你在敷衍誰?”
尹觀沒有回應,只有碧光一閃,離此而去。
還以為尹觀有什麼關於神俠或者七恨的緊急情況,不曾想是為了閻羅王的這點事。
姜望退出陰陽界,暫不看那兩封信,而是看著面前的暮扶搖:“太虛閣非我私有,閣中九席,我只有其中一座,連自己的閣屬都是沒有的……恐怕幫不了閣下。”
暮扶搖黑寶石般的眼睛,頓有兩抹流翳。
祂在姜望面前說出血雷公之事,已是躺平任宰了,願意讓姜望抬高價碼。
世上沒有談不攏的合作,只有談不攏的價格。
但姜望開口就如此,恐怕是要來一刀狠的,將祂割個半死。
幽冥大世界向現世靠攏,因此得到昇華,這當然是天大的幸運。
整個幽冥大世界都是喜悅的。
祂們這些看不到前路,枯坐了萬年數十萬年的老傢伙,尤其如此。
陰陽兩界立成,祂們雖是降格為陽神,卻有了真正衝擊超脫的機會!後退一步,前路卻開,這後退的一步,豈不正是為了跳得更高而蓄力?
但這種高興還是來得有點早。
幽冥世界死寂了太久,祂們日復一日地關起門來自娛,幾乎都對人間麻木,險些忘了這是一個怎樣殘酷的世界。
機會自然是有了,危險也跟著來。
並不是所有幽冥陽神,都被允許靠近那個機會。祂們需要證明自己對現世的忠誠!
更赤裸地說——要展現價值,要有靠山。
想要不被割,卻也簡單,像血雷公那樣就可以。
暮扶搖心中嘆息,面上卻微笑:“真君乃太虛閣裡,名稱第一。當今之世,天驕第一。除了您,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賣我這個面子,還有誰能幫到我。”
“而且正如您所說,太虛閣員一共九額,其中八額都被各方勢力把持,我去找他們,也等於投靠霸國大宗,亦失自由。”
祂誠懇地看過來:“此心如日月,俯仰能見明。有什麼我能為閣下效勞的,不妨直言。”
姜望知道自己被當成坐地起價的奸商了,卻也不辯解,只道:“我曾聞,鳳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閣下有大才,必懷大志。久居高處,不能俯身。太虛閣雖好,行止困於規矩,立場囿於端正,心受萬鈞不能展翅,非宏圖之地。”
暮扶搖明白,這就是入職考察了。
眼前這位姜真君,光送重禮不行,還得看能力,究過往,問志向!
祂亦是多少年未在人前自陳。
好在這點心情倒是不難調節,暮扶搖全無異色,只緩聲道:“滅佛之劫後,又經歷了幾次變故,幽冥才歸於寂靜。此時幽冥尊神計有七位——分別是天虞、旗韶、靈吒、魍夭,白骨、血雷公,還有我。”
“白骨且不說,你亦尋祂未得,我們亦不知祂何去。”
對於白骨尊神,現存的每一位幽冥神只,心情都是複雜的。
打破現世制約,成功降世的難度且不去說。將數十萬積累,一朝清空,以凡夫之身從頭再來,不是誰都有這般勇氣。
這選擇究竟是對是錯,隨著時局的變化,在人心之中卻也是不同的。
或許只有時間能驗證答案。
暮扶搖神色靜惘:“前回諸方大戰【執地藏】時,齊國江汝默便與靈吒定約,蓬萊島也約於血雷公。”
“祂們都很早就站隊。靈吒現在都已經在神國立起經緯旗,受東齊天子敕命。只是不知怎麼,季祚和血雷公沒有談好,以至毀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