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山雨欲來
“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春燕,你說……”
一聽這猶豫的語聲不再似先前在房中那般氣勢,春燕努力屏在嘴裡的心又是通通跳得厲害,冰涼的手抓著藍月兒急勸,“奶奶,奶奶,您老就聽我一句,咱回吧,二爺咱可惹不起!”
“什麼惹得起惹不起!” 聽春燕這半天依舊嚇得哆嗦,藍月兒心恨,“此事事關易家的門庭,兒孫的將來!他這般胡鬧,我好歹是長輩,便是沒臉說不得,竟是連老太太跟前兒提個醒兒也不成?!”
“我的奶奶!”春燕嘶啞的哭腔破了音,生怕隔牆耳,趕緊又壓了,“您這哪是提個醒兒啊!這一番話出口可就是撒了的燈油丶潑出去的水,再收不回來了!通姦是罪,壞了祖宗家法,沒憑沒據的,說小了您這是嚼舌根丶汙二爺與大奶奶的清白,說大了,您這可就是含血噴人丶背後捅刀子啊!”
“放屁!”藍月兒氣得杏眼圓瞪,狠狠啐了一口,“怎的就沒憑沒據?桓兒親眼所見,還要什麼憑據?怎的就是含血噴人丶背後捅刀子?他們行得下這齷齪,我身為易家人,清清白白的,都不敢為祖宗臉面說句話?!”
“奶奶!”聽她這般義正言辭,春燕急得直跺腳,“您老看清楚,是我,我是春燕!您這話用得著說給我聽?頭裡咱剛知道,您是怎麼來著?您打發了小爺,斥說‘不許渾說!’ 。後兒又掩了門跟我笑,說 ‘當是誰沒見過?大伯子,小嬸子,叔叔,嫂嫂,宅門裡的腌臢事!往常盡說旁人荒唐不知檢點,孰不知自己長了瘌頭還笑人家是禿子,可真真打了嘴了!’ 真的,假的,您原是當笑話兒看的,還說,‘一個楚楚佳人兒,一個風流公子,一對兒小兒女你憐我愛,怕也是情難自禁,只別不知把持,弄出事來就好。’ 如今怎麼倒論上什麼齷齪丶什麼臉面了?說白了,還不都是為的二爺不肯進京!”
心腹人一語戳中心事,藍月兒鐵青了臉,冷笑道,“我原是顧憐他們的!總想著不過是年紀輕丶苦寡難守,他又未娶,兩廂有些意思丶荒唐一陣兒也就算了,到時候,該如何便還是如何。誰知這一時偷腥竟是上了癮,當真想要長遠!皮肉之苦受盡,臉面也不要了,就是要為她不娶!這也罷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若當真事成,靜香做了當家奶奶,我還求之不得呢!可誰能想到,那情種子二爺竟是要為個女人作踐了自己的大好前程!那龐德佑是什麼人?那是如今朝中呼風喚雨丶隻手擎天之人!又是今年的主考大人,一再來信催,這可不就是把金子銀子丶官帽官靴丶一輩子的靠山送上門來了麼?!旁人幾世修不來丶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他竟是躥掇著老太太給一口回了!哪有這般不識好歹的人!還有那靜香,原指望她是個明白人,讓她幫著勸,她倒好,做出一副不關己事的清高相兒,背裡那不要臉的行事倒都忘了!人家既已如此,我還顧及什麼!” 藍月兒越說越氣,剛才那一忽兒的猶豫被驅得乾乾淨淨,欲勢要走。
春燕趕緊一把拉住,“奶奶!奶奶您說的都在理,可咱們當真沒別的法子了麼?非要捅到延壽齋弄個熱油裡點水丶雞飛狗跳不成?大奶奶不應,也許是臉皮兒薄,她怎知咱們已經知道了呢?可我想著,二爺是個爺們,骨頭硬,腰也直,既是做了必是敢當,有什麼話不如直接去給他說?”
“那怎麼行!先不說這醜事戳破惹惱了他不好收場,就說這憑證,是桓兒從他床裡頭找到那匣子的,他平日最忌諱這些,別一時怒得迷了心,不以為是小孩子無心,倒當是我認真算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