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痴心放蕩(補完) (1)(第2頁)
“哎!” 這惡毒的詛咒嚇得她趕緊打斷,“盟個誓便罷,說這些嚇人的話做什麼?”
“不該如此麼?若是背信棄義,依你當如何?”
“若真是如此,你我……丟開手便罷,各過各的,再不見就是。永世……不再見……”
“呵呵,你果然……更狠!”
她一怔,淚立刻在眼眶中打圈圈,忙低頭,不再給他看。
“靜兒,這就是了麼?慕大哥可還有什麼別的話?”
“……哦,哥哥囑咐,事成之前,不可親近,否則老太太知曉了,可了不得。”
“不讓親近?” 承澤輕輕捏起她的下巴,“那你,可聽話?”
“哥哥的囑咐自是要聽。”
“是麼?那今兒怎麼還留了窗給我?”
“那……”靜香一時尷尬,“那,那是為了要跟你說清楚。”
“哦,” 看她落了圈套,承澤努力屏了笑,“既如此,該是在外間兒侯著才是,為何要閉了門在臥房?”
這一本正經的學舌實在是窘死個人,靜香立刻羞得亂糟糟,“我,我,我那是……”
承澤再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那是什麼?是與郎一樣相思難耐啊還是與郎一樣情不自禁啊?”
“你,你……”
看她雙頰通紅再無應對,直往他懷裡埋,承澤樂得不得了,低頭尋了她,用力啄著,“忍不得吧?忍不得吧?這如何忍得!”
躲閃不得,掙著抬頭握了他的嘴,漲紅著小臉惱得很,“欺負人!”
拉下她的手捂在掌心,笑道,“是啊,是欺負人!慕大哥他欺負咱們!他沒有妻,怎知這相思蝕骨的苦!本就不能日夜相守,若再不得親近,如何受得!”
“哼,還不是為你這麼不知顧及!要不,要不也不會……”
“呵呵,慕大哥他顧慮的是,往後我會千萬當心的。你放心,啊?”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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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小燭薄光,情意濃濃……
相擁而臥,承澤心甚如意。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轉機,看來這就算過了岳家的關,自家這邊也暫堵了娶親的口,幾年之內無需大憂,低頭再看懷中暖暖嬌柔,真是再無所求,忽記起盧照鄰那句“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此刻品來方覺意味無盡,不免又同情起那形單影吊的大舅哥來,嘆道,“慕大哥果然是獨自慣了,人真是冷清。”
“誰說的,哥哥最是心熱呢。”
“是麼?既如此,那丹彤丫頭常往他身邊去,一天不見就唸唸叨叨,這份心思就是傻子也該看出來了,可這都多少日子了,他那邊還是一句暖心的話都沒有。” 身為七哥,承澤有些為小妹不平。
想這次事敗著實是那丫頭的“功勞”,可靜香因此也知道了哥哥夜裡常不得歇的秘密,初聞時,她也驚喜,可問過之後才知道一切依然如故……曾經不懂,而今有了他,她也懂了,這“故”,綿綿無休……
“靜兒,咱們不如幫他們撮合撮合?” 不知是當真有心成就,還是突然想到那一對兒一旦成了,他便也成了勢氣的孃家哥哥,承澤顯得興致勃勃。
“嗯?”靜香回神,輕輕搖搖頭,“哥哥……心苦。他既無意,就別再擾他。”
“心苦?”承澤驚訝,“他怎會心苦?”
“嗯……我也是零零星星聽孃親說的,這麼些年過去,今日他心裡究竟如何,並不確知。”
“啊?難不成他心裡有人?快說來聽聽。”
“好多年了……爹爹做應天府尹時有一位至交好友蘇世伯,世伯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小哥哥兩歲。當年兩家比鄰而居,那位姐姐和哥哥常一處玩耍,後來又師從同一位老先生學畫,朝夕相伴。兩家雖沒明說,可我想著必是有攀親的意思,否則也不好任他倆這般相近。可誰知天有不測風雲,爹爹回鄉丁優一病不起,再也沒有返回應天,蘇世伯也調往京城任職。”
“之後再無音信了麼?”
“有。孃親說蘇家姐姐來信想讓哥哥進京,哥哥本無意仕途,可還是一路應試上了京,又在蘇世伯的周旋下留在了身邊。那年爹爹已仙逝,哥哥便把孃親和我接進了京。孃親說原本商定來年就給他們完婚,誰知……蘇家突然收了一京中大員的聘禮,將姐姐許給了別人。”
“什麼?!”承澤驚呼,“這是為何?”
輕輕搖頭,依舊無解……當初年幼,這一場糾葛留在靜香記憶中只有那冰清玉潔的天地……
“承澤,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在京城見的那唯一一場雪麼?”
“記得。”
“姐姐就是那天出嫁的。那天的雪好大,孃親起不了床,我一個人在院子裡踩腳印,雪沒了那印子,再踩,一圈又一圈,覺得很歡喜。哥哥回來,大怒,狠狠打了我一記,拖了回去。第二天,我們離開京城。走的時候雪已經停了,一片亮白,很刺眼。”
她的語聲輕,語調淡,卻把那一幕冰冷無奈描活在了眼前……
“你說……慕大哥回來?他從哪兒回來?” 承澤擰了眉,其實心中隱隱已得了答案,卻還是一絲僥倖想要撇去那揪心的情形……
“哥哥……應了喜帖去送賀禮。”
“這麼說他是眼睜睜看著她上的花轎??”
“……嗯。”
這淒涼別景實在讓人心寒!忽想起那狼群中奮力撕搏的驚心動魄,承澤突然血熱,“這算什麼?!慕大哥就這般心冷丶懦弱?青梅竹馬,多年的情意,就這麼不聲不響放手而去?竟還大度去送賀禮!他是全了人前禮數,可知那轎中人是怎樣肝腸寸斷?!”
看他怒得發狠,靜香有些吃驚,略怔了一怔才道,“你小聲些。這都胡說的什麼?當時的情形,你要哥哥怎樣?且不說爹爹走後他身上便擔了我和孃親,單是蘇家就牽牽連連幾十口人,況蘇世伯正當職,但凡閃失,豈止是丟臉,閤家安危堪憂。”
“這我何嘗不知!只是既有這心思就該早早計較,雖是事發突然,可從下聘到成親總還有些時日,總該有個應對!”
“如何應對?是逃丶是抗,那樣的干戈可……”
“嘖!”於靜香那戰戰兢兢的所謂“破釜沈舟”,承澤很是不屑,“又不是非得明面兒上對著幹!蘇家接了聘不能退,儘可想個法子讓夫家主動退!”
聽他這麼一說,靜香立刻想到他那讓顧家退親的“法子”,恨道,“你當是你麼?姐姐一個女孩兒家壞了名聲,還怎麼活?”
“哪個說要壞她名聲?誰要娶她收拾誰就行了。蘇家是官,怕官場險惡,她那夫家就不怕?哼!那些人背後一個個雞鳴狗盜,卻把那虛飾的臉面看得比天都大!京裡多的是藏汙納垢的地方,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弄他個丟盡顏面丶有苦難言,抓住把柄逼他退婚!更甚,弄個滿皇城皆知丶讓他百口莫辯!到時候,他不退親,天理難容!看他在官場同僚之間如何抬得起頭!若是當真還厚顏無恥不肯退,那還有最後一招,再沒有不成的!”
這一番話早把靜香驚得目瞪口呆,一聽居然還有最後一招,怔怔問,“是,是何招?”
“打廢他!讓他男人和人都做不成!”
“啊??”聽他這般肆無忌憚地冒壞水兒,靜香嚇得連聲磕巴, “這,這,這也……”
“哼!誰敢來搶我的靜兒,他試試!”
明明都是些市井惡痞子的話,明明是一臉的壞相兒毫無大家公子的磊磊風範,靜香驚嚇之餘,怎麼心裡竟莫明甜絲絲的?頓覺難為情,趕緊慌慌尋著詞遮掩,“你,你這都說的什麼,哥哥哪有你這麼些歪點子!”
“哼,是啊,他是個君子,那既如此放得下,為何這些年苦著不娶?”承澤依舊不服,“如今可想清楚這日夜的煎熬和臉面哪個更當緊!”
“好了,就你有理。”
“唉,可憐那姐姐了。不知這些年那夫家於她可好?可還有音信?”
聽他再提起蘇家姐姐,靜香神情一黯,語聲也低,“……我們回到江南一年後,蘇家轉來了一封信。”
“哦?”
“那是姐姐的……臨終絕筆。”
“啊??” 再沒有料到會是如此結果,承澤驚得失聲叫。
“信是一副畫,畫中是離枝枯梅……枯葉雕零,梅心血紅,淡淡隱了一個字。”
“何字?”
“寒。”看他蹙眉不解,靜香輕聲解釋,“姐姐芳名單字一個梅,幼時玩笑,哥哥曾應著她取號為‘苦寒先生’……”
“……她是因何疾症而逝?”
“說是積鬱成疾,憂思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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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中,她的輕柔如水竟冷得像一把凜凜寒刀,讓人絕念無望,心寒徹骨……
見他突然木呆呆地發怔,靜香趕緊喚,“承澤,承澤,你怎麼了?”
一時醒來,心如刀割,緊緊抱她,惶惶道,“靜兒!靜兒!慕大哥的苦我受不得!一刻也受不得!看著你上花轎,想著你丶你與旁人……受盡折磨!我,我還不得活活恨死!靜兒……”
看他眼圈紅竟是瞬時噙了淚,靜香又驚又慌,“這,這可真是沒來由的瘋話!我,我就是死,也丶也不會上旁人的花轎!”
一時滿心裡像是兩人已經被生生扯開丶生死難聚,也不顧及什麼臉面了,用力纏在她懷裡,“靜兒,靜兒,抱著我,抱著我!”
從沒見過他哭,靜香的心疼得像要死了一般,摟著他淚也跟著撲簌簌地落, “這都多少年的事了,哥哥都緩過來了,你,你又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