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痴心放蕩(補完) (1)
被他緊緊悶在胸前,費了好大勁靜香才勉強出了個聲,“透不過氣了。”
耳中又聽到那輕柔的聲音,這語無倫次的慌亂才算尋到些頭緒。聽她痛,略將臂彎寬鬆一些,卻依舊不肯讓這身子之間多出半分的空隙。抬起頭,這才注意到臥房中原是點了一盞小燈的,只是用絲帕掩著,光極淡,門外才看不到。再看懷中的人顯是哭過,淚痕雖淺,睫毛卻是溼的,燭光映在那水潤的眸中只見有他,忽覺心酸不已,低頭埋在了她頸窩,貼著,嗅著,喃喃求道,“靜兒……已是嘗過這極致的滋味,你讓我還如何退得回去?就這麼丟開手,往後天長日久我怎麼熬?……靜兒,旁人的眼旁人的口當真就這麼要緊?你,你真的捨得下我……”
人被他拘著,心被他捂著,這痴痴的話語軟軟淌進心窩,本該是甜,卻怎麼蝕得生疼,眼裡又禁不住有了淚,這才覺出自己這一回是玩鬧過了頭,這實心的人豈止當了真,怕是已經傷了心。不敢再屏著,想回抱他便一切都解,可手臂被緊緊攏在懷中動彈不得,只好就勢在他耳邊應道,“誰說捨得,我哪裡,哪裡說捨得……”
這一句真不真切都進了耳中,腦子卻懵懂著一時不及反應,只順了道,“當真?”
“嗯。”
又略怔了怔,才抬起頭,還是問,“當真?”
總算能抽出手,靜香取了帕子輕輕拈他額頭的汗,“看把你急的。”
幽幽暖香的閨房,這手中溫柔似水纏綿,真如那迷魂香散,讓他一時雲裡霧裡險些就心軟,好在畢竟見過這一招,再糊塗也知道她這般舉動恰如那日,先是疼他丶卸他防備,而後左繞右繞勸他上道丶引他就範,這一回定也是如此!此刻越是柔丶越是順,過後就越絕情!這麼想著,鬆開手臂,一把撥開她的手,“你少跟我來這套!你當我是三歲孩子,隨你哄?!”
靜香一楞,再看那耿耿於懷的樣子心裡忽想笑,面上卻正正經經道,“若當真是三歲孩子,我可不這麼哄。”
“嗯?” 承澤沒大聽明白。
踮起腳尖,在他腮邊輕輕地丶輕輕地啄了一下,不離開,肌膚微微相觸,似有若無,柔聲道,“這樣,三歲的孩子這樣哄。”
淺淺的吻清香四溢,細嫩軟軟的人兒若即若離,承澤驚得挑了眉,身子都僵,這,這一招可真是沒見過,只記得那一日她都不肯他抱的,這,這怎麼……
“人家腳腕子都酸了……”
嗯??這一聲嬌嗔甜膩讓承澤實實在在又是一楞,低頭看,哦,她,她還踮著腳,趕緊攬進懷中,慌慌之下太過用力,幾乎將她整個人懸空,再不及顧,眼中只有這撒嬌的人,瞪大了眼睛仔細辨,仔細辨,腦子裡卻還是亂糟糟一團。
不理會那不能置信的目光,裹在他溫暖的懷中,她愜意地依靠,完完全全地依靠……
“你……你這到底是……”
聽那語聲依舊遲疑,靜香不忍再逗趣,輕聲與他寬解,“讓你記住那句話,你卻只記了字,意思竟是糊塗得很。……已是到了今日,錯也好,對也好,我再不回頭看了。今生,就只那一句。”
這一顆定心丸當初吞下倒著實心暖,可之後依然隨她的一舉一動牽連心慌,此刻再提,他不敢妄信,又不捨駁棄,只嘟囔道,“你的話,我,我根本也辨不出真假了……”
聽他委屈,靜香鼻子一酸,淚差點落,抬手用力點他的額,恨道,“當是旁人的錯,都是你自己太笨!那是我孃家,那是我親哥,便是有事,也自有我應對,誰要你急成那樣?一日百里,天天來尋,哥哥的脾性你又不深知,不得法,惹多少氣!還有今兒,都是,都是你笨!”
被她數落,只覺心甘,也不論這風向是何時轉的,她怎麼說就怎麼是,再有怎樣的疑心也不想對質。握了她的手細細啄著那恨恨的指尖,“戳得疼不疼?我那不也是怕慕大哥為難你。今兒一來,你又躲我,我能不慌麼?好了,說清楚就好了,不氣了,啊?”
“還說不笨!” 聽他就這麼說一句聽一句,不顧計較只顧了疼她,靜香更是逞了那撒嬌的心,“這回走我為何會帶了蓮心,偏偏留下荷葉兒?就是怕你心急,有她幫著便可在哥哥眼皮子底下把信傳進來。可你倒好,根本不見!再說到今兒,哪個躲你?躲你還會,還會留窗?”
“……我,我當你是想最後交代清楚。”辯得尷尬,聲音越小。
“那好,我來問你,既是要交代清楚,該是在外間兒侯著你才是,我為何要閉了門在臥房?”
看她撅了小嘴理直氣壯地說在等他,與他玩鬧,承澤雖被問得啞口無言,心卻似泡進溫熱的蜜裡,周身暖,甜膩膩,只道這可真是,凡事但與她沾個邊兒,就要糊塗死了!以往那精緻棋局倒罷了,今日這般錯漏百處的小伎倆他竟也沒看出來,真真是痴了!一些兒難為情也不臉紅,抱著她笑道,“是我笨,是我笨,成了不?”
“你豈止是笨,就是個呆瓜!”
“好啊你,”“惡狠狠”捏了捏她的鼻子,“怒”道,“戲弄了我便罷了,還敢罵我!今兒若再不收拾你,豈不逞了你的性子!”
猛被打橫抱起,剛才還得意的人終是慌了,“你,你要做什麼?你,你辯不過就耍賴!”
這個時候哪還論得什麼理,力氣這蠻東西最為大!任是她亂踢騰,他的步子一絲不亂。通地被擲在床上,正是想借機掙了逃,卻發現原來他的手臂根本就沒放開,就勢人就撲在了身上,將她裹緊。
“趕緊賠不是!”
“怎麼是我的錯,明明是你……”
“不說是吧?”再不等她多辯,手已經摸到她肋下。
“哎呀!”靜香一激靈,叫出了聲,這般被定著手腳胳肢,哪裡受得了,頓時笑得身子軟,喘不上氣,口中亂道,“住,住手……”
“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不,不……不敢了……再不了……”
“叫我!”
“承……承澤……”
“嗯?還不識趣是吧??” 他越加裹著她撓。
“哎呀……夫,夫君……”
看她癢得著實難受,又不敢放大聲笑,小臉漲得通紅,還得一口一個“夫君” 求饒,承澤這才壞笑著住手,“呵呵,乖啊。”
好容易平了氣兒,依舊被他壓著丶攏著,靜香雖恨卻也不敢再惹他,只狠了狠道了一聲,“你,你!”
“呵呵……”
裹緊她,裹緊她,寒冬的夜,燭光將房中的溫暖都聚在眼前,朦朦的桔色中輕輕給她理那亂了的發,寶貝著,恨不能那絲絲縷縷就這樣在掌心丶在指間繾綣長久……
低頭,輕輕吻著她的發,她的額,喃喃諾道,“靜兒,我要你,今生今世誰也攔不得,慕大哥也不行!”
“哥哥他……也沒攔著。”
“嗯?”承澤眼睛一亮,急急問,“他應了麼?究竟怎麼說?”
“哥哥……也是無奈。”想起兄長盛怒之後的頹喪與妥協,靜香不免語聲低落, “可我這般拗,他又該如何?……不得已罷了。”
“靜兒,” 見她偎在懷裡低了頭,承澤知道這是與家人大爭之後的心愧丶心乏,疼愛地撫著她,輕聲勸道,“慕大哥有他的顧及,怕的是你委屈受苦。他的心,我懂。只是,我的心,他卻不肯多停一刻來想。如今自是無奈,待往後果然見你我真心相守,這心結怕是才得慢慢鬆解。遂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我會做給他看,讓他放心,啊?”
“嗯。”
“靜兒,慕大哥可有什麼話給我?”
“嗯……不過那話其實是給我的。”
“哦?怎麼說?”
“哥哥說,不管將來如何,我不可離開清平。”靜香又猶豫了一刻,才把那心底斟酌了再斟酌的話小心翼翼地說了出來,“即便……即便往後府裡要返京,我也不可跟著。”
“嗯?”承澤不可信地蹙眉,“他應了,卻又不許你隨我走?”
“……嗯。” 於他的心,她似又有些吃不準,讓他為了她不顧前程,這話怎樣都說不出口,只求著,求著他也能想到哥哥的顧慮……
見她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承澤覺出事有蹊蹺,仔細想了一刻方道,“靜兒,你是不是撒謊了?嗯?慕大哥不是要你說不去,而是要你跟我說不許去,是不是?”
“不,不是,”心突然慌,怎麼就覺得他會因這無理之約舍她而去,“哥哥,哥哥只是不想我離家太遠……”
聽她費力辯,他越明白了其間隱衷,低頭心疼地吻吻她的額,“慌你都扯不圓。慕大哥能應,我已是感激不盡,這點要求又算得什麼?其實,老太太與我都無意官場,何必返京?”
“真的?”推開他些,急切切看著他的眼睛,“你當真,當真能不去?”
“原先倒是兩可,如今你說了不去,我還如何去得?”
聽他應下,鼻子一酸,口中更急得磕磕絆絆,“我,我當這是你盟的誓!再不許變,變了,就,就是不守信的小人!”
“嗯,是我的誓,蒼天在上,證我與妻今生相守,不離不棄。如若食言就是無恥小人,天打雷轟,不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