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堪真相(第3頁)
承澤此刻的心又驚又痛,再看老太太眼中的狠厲,又似那日靈前一般……“死得不堪”……“死得不堪” !承澤猛一震,老人家這切齒的恨,不單對嫂嫂,也是對大哥!恨其不爭!恨其不恥!如此一來,便是再有什麼也攔不住了……
百年陰緣,老人家是想讓他們永世成雙,是想讓他們再不分離,可更是在報怨,更是想雪恥!讓這苦行修佛丶貞潔守孝,洗去這不堪之辱,恕去這亡者之罪……
從延壽齋出來,濛濛一層細雨,天溼地寒……
心沈,腳步也似浸了這雨水,拖也拖不動……
大哥……原來是這麼走的……
老太太說,二十多年,他平平安安,從未出格,卻只這十八天便要了性命……可老人家卻不曾想,這十八天,許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日子……
若非真心有他,她那樣的人如何會媚,如何會纏……若非真心疼她,他又如何會寵,如何會迷……
眼前又見他親筆所書“軒靜苑”……軒,靜……你中我,我中你,從此相守,就此相融……
女人該恨,殊不知,也是這男人心疼,疼得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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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洲苑。
“青蔓姐姐,這又是什麼香?”紫螺邊幫青蔓疊衣裳,邊湊近了聞,“真好聞,是茉莉花蕊?”
“不是,”青蔓淡淡一笑,“他習武,多汗,別的香都過膩。這是夏天採了新鮮的蓮蓬,燻幹,磨成粉,少許檀香,少許冰片,少許玫瑰瓣,再有白芷丶艾葉諸味。燻了衣裳,便是清香,又爽汗。”
“真是的!”紫螺嘖嘖讚道,“怪道二爺走哪兒都得帶著姐姐,便是衣裳的薰香都是獨門調治,除了姐姐,誰又如此摸得準二爺的心思,下得了這番功夫呢!”
“啐!”青蔓嗔道,“又信口渾說,當心我撕了你的嘴!”
“呵呵……”
“好了,守著孝,倒說笑起來。”
紫螺趕緊掩了嘴兒收住些,這才又正色道,“姐姐,這四季的衣裳都拿回來了,二爺是再不去賀將軍府了?”
“怎麼會不去呢。可我想著不知要守孝到何時,還是先預備了,免得一時著慌。”
“嗯,還是姐姐想得周到。”紫螺點點頭,“可怎麼還去?這些年了,這書與功夫究竟何時算好,何時算了呢?”
“嗯……”青蔓想了想,“如今不比小時,那會兒讀書學功夫,都得師傅教,如今便多半是自己練,自己悟。遂我想著也是該回來的時候了。畢竟,二爺已是成人,大爺這一走,老太太身子骨雖康健,卻總是該身邊有個可倚靠的,這嫡房孫只這一個了,若還總是指望不上,如何說得過去?”
“姐姐說的是,再說,爺也不小了,過個一二年,也該娶親了吧?”
一語戳中心事,青蔓的心思又有些亂,“你可是聽著什麼了?”
“倒沒認真有什麼,只是聽說大爺娶親前,也給二爺合八字了。”
“是嗎?合的哪家小姐?”
紫螺搖搖頭,“那倒不知道,不過聽說是大克,便罷了。”
“哦……”
“姐姐,依我看,這可見是老太太那邊已經上了心呢。”紫螺自顧自說著,全沒注意已是有人失了神,“你說咱們二奶奶會是怎樣一個人?不知可像二爺這般,雖不常玩笑,心地卻是極好的……”
“好了!”青蔓呵道,“一時沒影兒的事,怎麼倒二奶奶丶二奶奶地叫起來?也不怕旁人聽見以為咱們這房裡如何沒調-教呢!”
紫螺平白被呵,臉面上有些掛不住,可看那一個當真挑眉動了怒,也不敢再多嘴,低頭忙手裡的活計,心裡卻悄悄嘟囔,這是怎麼了?二奶奶早晚進門兒,還說不得了?是你自己的心思藏不住了吧?都是丫頭,跟爺親近不親近的,誰又能高過誰多少?等熬上了姨娘再來說嘴也不遲!紅玉如何?大爺跟前兒還有誰比她親?可大奶奶來了,不也是險些給攆了出去?
兩人各懷心事,再不言語,只聽窗外的雨絲越來越密,房簷上滴滴答答流成了注。青蔓起身,想承澤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正要吩咐人去迎一迎,看是老太太留下吃飯了,還是又往靈堂去了,卻忽見一個人溼漉漉地走了進來。
青蔓立刻迎了過去,“這是怎麼了?”
紫螺也趕緊起身,青蔓吩咐道,“快,斟杯熱茶來!”
“哎!”
青蔓邊忙著給承澤褪外袍,邊輕聲嗔道,“沒人跟著,自己怎麼也不省事?都淋透了!”
脫去外袍,卻見裡襖都還好,乾爽爽的,青蔓這才放了心。又見承澤眉頭緊鎖,半天不語,人在,魂兒不在,知道這是老太太那邊得了信兒,便也不再多話,伺候他洗了臉,又重拿了衣裳給他披上。
“二爺,茶。”
接了紫螺的茶抿了一口,承澤這才緩過些神,可心底那股寒氣也似更清楚了……
青蔓衝紫螺使了個顏色,紫螺會意,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