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頓悟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有那麼一個瞬間，不知顧衍是洛風，還是洛風是顧衍。顧衍曾經擁有的親情，是洛風渴盼的，洛風擁有的逍遙，是顧衍奢求的。即使如此，顧衍是顧衍，洛風還是洛風。
華山上的積雪終年不化，純陽弟子常年在這冰天雪地裡修行，首先習慣的就是酷寒，緊接著要學會的卻是輕功。洛風在華山三十年，印象最深的卻是無處不在的白雪，終年繚繞的雲煙，和上官師叔的跌打損傷藥。
靜虛一脈僅留自己一人，在論劍峰習劍時，相伴的只有悠閒自在的白鶴。記得師祖說，修劍就是修心。劍者，兇器。若是沒有一顆萬事不縈的堅定道心，終將被劍所毀。有道是，風雨不改其志，權勢不動其心，愛憎不晦其神，彼來者，功名利祿也好，七情交織也罷，悉作清風明月。二師叔也說，以劍修心，以心修劍。可惜洛風始終被結局所迷，無法真正放下心來，只好將眾位長輩的教誨銘記於心。
夢與現實往往只有一線之差。放空的思緒裡，洛風的靈魂彷彿飄了起來，看著自己的身體走在曾經無比熟悉的山路上，騰轉，跳躍。閉上眼，感受著天上不斷飄落的雪花親吻自己的臉頰，依稀聽到了雪花落地的聲音。群山起伏，莽莽蒼蒼，黃河渭水如絲如縷，漠漠平原如帛如綿，一切盡收眼底。如臨天界，如履浮雲。
恍惚間，他做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夢。
五歲半的小顧衍上小學了，媽媽說，我的囡囡是大孩子了，在學校裡要聽老師的話，好好讀書哦。
大學新生報到，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與宿舍同學的爭吵，顧衍很包子地退縮了，一縮就是三年。
將要畢業時的仿徨，實習指導老師溫柔的笑意和鼓勵的話語。以及那個掉落的破電風扇的怨念。
三歲正式習劍，洛風的資質並不算很好，終於把四象劍法練成了的那天，洛風開心的去找師父，卻只堪堪看到了師父下山的背影，留下一地傷心。
睜開眼睛看到一片藍白道袍時的驚慌，知道事實時難以置信的絕望，看到幾個小蘿蔔頭時的無奈認命，看著靜虛弟子們倒下時的悲愴無力，臨死前的不捨憤恨……
“衍，水朝宗於海貌也。女孩子嘛，水做的骨肉，就叫顧衍好了！”
“風兒，你是大弟子，要擔負起我靜虛一脈的責任來啊！”
“修道修心，劍道亦是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以有餘以奉天下者，唯道爾。若是有餘，當奉天下。我道門上奉三清，追求的是道法自然丶天人合一，而與此同時，既要清靜無為，也要記得濟世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