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4)
是流沙陷阱!!
一驚之下,我下意識伸手去摸悶油瓶,但是落下來的時候手電不知掉到了哪裡,一片漆黑之中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具體位置,著急之下只能盡力移動身體去找。
等我伸長了手臂四處亂揮終於感覺勾住了他的衣服的時候已經拉不住了,他的身子已經開始被流沙吸住往下沈,我只來得及握住他一塊衣角。那樣的重量在這麼遠的距離下根本沒辦法把他扯過來,只能一點一點感覺手裡的布料從手中脫了出去,
這種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的無能為力,不僅救不了悶油瓶,就連他的屍體都沒辦法帶出去。糾結這個其實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看來這次真的就交代在這裡了。
我想就是現在死了,也就是這樣了,說不定兩個人還能一起變成牛逼銅人粽,嚇唬嚇唬下一批進張家古樓的土夫子。我失蹤後二叔應該會帶人來找我,說不定我第一場戰爭所要對上的就是他們。
我笑了笑,感覺沙子漸漸沒過我的嘴唇,然後封住了鼻子。剛開始還勉強吸到一些空氣,後來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吸不進一絲空氣,只感覺到沙子劃過鼻粘膜的疼痛。窒息的痛苦非常強烈,我整個人都抽搐起來,肺部就像要炸開了一般。最後,一切感覺都慢慢遠去了,四周慢慢安靜了下來。就在以為自己要死了的那一刻,我聽見耳邊有個聲音緩緩道:“吳邪,照我說的做,呼氣……吸氣……”
雖然我還搞不清楚是什麼回事,身體卻已經下意識地照著做了。在那聲音的引導之下,我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就連鼻子裡和肺部的疼痛都慢慢緩和了,這時只聽那聲音又道:“慢慢睜開眼睛。”
我想照著他的話做,可眼皮卻像被502粘住了一樣,根本無法睜開,全身上下只有聽覺能用。
我聞不到沙子乾燥的味道,身上也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難道我已經掛了?還是這就是所謂的瀕死體驗?
見我沒醒,耳邊的聲音稍稍帶了點急切:“吳邪,睜開眼睛。”
此時我的聽覺已經恢覆得差不多,聽到這句話我一下就驚醒了:竟然是悶油瓶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但劇烈的眩暈讓我眼睛發花,一起身就直接撲到旁邊乾嘔,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情況。
剛吃下去的食物全都吐了,有些甚至還從鼻子裡噴了出去,隨著胃的排空,其餘感覺也在逐漸的回到我身上。先是嗅到了嘔吐物刺鼻的酸味,接著感覺背上有隻手在一下一下地替我順氣,最後感受到的是動一下肌肉,都讓我表情扭曲的痠痛。
我好不容易才穩住呼吸,眼淚鼻涕嘔吐物糊了一臉,我連臉都顧不上抹,拼命睜大眼睛去看周圍的情況。紛亂的重影慢慢地合到了一塊,眼前的景象終於由暗到明,漸漸清晰起來。
——狼眼放在一邊的地上,地上還是之前看到的黑色石板,根本沒有什麼流沙。悶油瓶正坐在我旁邊,一隻手晃動著一個鈴鐺,另一隻手在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我的背。
那鈴鐺我看著眼熟,端詳了一下發現是之前常見到的六角銅鈴,有一個巴掌那麼大, 隨著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吸了吸氣,才啞著嗓子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死了嗎?還是說連我也死了?”
悶油瓶沒有說話,只是不停晃動著他手中的銅鈴。我感覺腦子裡似乎有一股濁氣隨著鈴聲散了出去,沈重的腦袋立馬輕鬆了許多,思維也清晰了起來,就像吹進了一陣清新的風。
“怎麼回事?”我看悶油瓶面無表情地在那搖鈴鐺,感覺有點詭異,咳了兩下再次問道。“小哥你……他孃的不是詐屍吧?”說這話的時候我眨了一下眼,裡面掛著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悶油瓶搖了搖頭,道:“剛才的都是幻覺。”
聽到這句話我有點不敢置信,因為那一切實在是太過真實了,而且我也真正感受到了受傷時的疼痛。其中最令我痛苦的,當然是悶油瓶的死亡。
悶油瓶一邊繼續搖晃鈴鐺,一邊就對我解釋,其實從聽到青銅馬車響的第一聲起,我們就進入了幻覺,這些幻覺非常真實,在裡面甚至能夠感覺到身體的疼痛。更令人痛苦的是,這致幻裝置能讓人在幻覺中經歷心底最害怕的東西,所以很多人往往就崩潰在幻覺所引起的絕望中,再也沒辦法清醒過來。
我大致消化了一下悶油瓶的這段話,又梳理對照了一下我剛才經歷的那些事。也就是說,從青銅馬車發出第一聲的那一刻起,我就進入了幻覺中。之後不管是踏空落入另一條墓道,還是看到鮫人油燈和火焰洞穴,甚至是悶油瓶的屍體和流沙陷阱,通通都只是幻覺,而且是我潛意識裡最害怕的東西。
回想起發現悶油瓶死時的絕望,以及最後被流沙掩埋時的窒息,那一瞬間還真有交代了也就算了的想法,如果就這麼“死”在幻覺裡,大概我也就醒不過來了吧。
張家人也太他孃的黑了,先用個奇技淫巧的銅車馬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上面,再直接全部放倒,最可怕的是你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中招了。不過剛才摸滾爬摔,多少都有點擦傷,但現在看了看身上,一點傷口也沒有,證明那些的確是幻覺,我心裡不免有些感慨,因為實在太過真實,根本無法發現自己是在幻覺中。
我看著一邊的悶油瓶,忽然對眼前的一切也有些迷茫起來,如果剛才的是幻覺,那現在呢?
悶油瓶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慮,突然開口道:“‘小哥……老張,起來回家了。’這是你在幻覺裡說的。”頓了頓,他又接著說:“別擔心,你真的已經清醒了。”
我看著悶油瓶,他直盯盯地看著我。我最後的擔心終於打消,這才全信了悶油瓶所說。其實不論情況如何,就算還在幻覺中,有他在的幻覺肯定比之前的安全。
我捏了捏鼻樑,感覺思路清晰了不少,就問悶油瓶他手裡的鈴鐺是怎麼來的。
悶油瓶告訴我,他因為受過訓練,對致幻機關的免疫比我們強,產生幻覺的時間也比我們稍微晚一些。但其他人中招之後觸發了機關,他被機關送到我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時,正好撞在這個鈴鐺上,而鈴鐺發出的聲音讓他很快便從幻覺中清醒過來,所以他才知道這鈴鐺有讓人神志清明的用處。
後面的事不用他說我也猜得出,悶油瓶清醒後估計發現了旁邊已經進入幻覺的我,所以用鈴鐺把我給救了。
我鬆了一口氣,可人其實還沒完全從 “悶油瓶死了”的打擊中恢覆過來,摸了摸身上,掏出防水袋裡藏著的最後一支菸抽了兩口,這才覺得情緒緩和了一些。
悶油瓶估計看出了我不對,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後手搭在上面就不動了,接著就聽到他道:“都過去了。”
聽到他安慰的話我心裡一熱,近來他對著我時,這樣帶人氣的行為多了很多,大概是因為跟他確定了關係,不過兩個都是大老爺們,不可能做些娘們唧唧的膩歪舉動,他就這樣也夠令我老懷欣慰了。
我往旁邊斜了斜,歪在悶油瓶身上,這才覺得心定了點。其實讓我轉不過來的除了幻覺裡悶油瓶的死外,還有當時思維混亂時,那些不斷閃過的熟悉場景,到底是重疊幻覺,還是其他我不知道的,一想就讓我覺得頭痛欲裂。在塔木陀的時候,腦子裡也曾出現過這種像是記憶片段一樣的東西,莫非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到過這些地方?
以往我不會產生這種的懷疑,大概是因為注意力都放在悶油瓶追尋的真相上,所以不管是在塔木陀還是木惹山,出現這種“熟悉的一幕”時,我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以為只是所謂的即視感。
但俗話說得好,事不過三,就連張家樓這麼個挑戰想象力極限的地方,我都會有眼熟的感覺,還真不能用即視感來矇混過去。那個“這是第幾次下張家樓”的自問句,令我心驚膽跳,不敢深想,我莫名覺得一旦去思考這一方面,肯定會出現一些讓我無法承擔的東西,很可能跟悶油瓶有關的東西。
我剛要繼續琢磨,驀地感覺太陽穴一痛,就像一根針猛然扎到神經上一樣,痛得手腳都禁不住抽了一下。疼痛是突如其來的,彷彿有把釬子在一下又一下往裡打,一跳一跳的劇痛順著頭皮放射到整個頭部,簡直讓我恨不得把腦袋劈開。伴隨著頭痛出現的還有耳鳴,尖銳的電波音由鼓膜傳過大腦,刺得我呼吸都粗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身體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心跳得很快,血似乎都衝向大腦,頭就跟要爆炸了一般,快扛不住了。
混亂之中肩膀被人用力壓住,同時我聽見了非常清脆的鈴聲,儘管聲音輕微,卻能將刺耳的耳鳴聲給壓制下來。漸漸地,隨著鈴聲越來越大,我感覺太陽穴的跳痛也慢慢緩和了。
“這是……怎麼回事……”等頭痛完全過去,我有些吃力地問道。
“應該是致幻機關引起的後遺症。”悶油瓶皺了皺眉,忽然道:“吳邪,你剛才想了什麼?”
我楞了一下,把掉在地上的菸屁股撿起來狠狠抽完最後兩口,理了理亂七八糟的思緒後,斷斷續續地把我的幻覺經歷給他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