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
還沒等我瞧清楚,本來落在我和胖子後的李三疆硬是從我們中間擠上前去,臉上又驚又喜,聲音都因為太過激動而顫抖了:“千年血柏萬年楠,抵不上桁衝一枝椏,沒想到我李三疆走了半輩子的海,竟然能親眼見到海底桁衝神木的樹心,這真是……真是天后娘娘顯靈……”說著說著李三疆竟然用方言唱了幾句,聽起來像是念什麼咒一樣。
胖子揹著高山,被李三疆一擠沒站穩,估計他被搞得有點火,就聽到他道:“頭家,這又不是在海上,你念這什麼顯聖咒有屁用,等天后娘娘從海上過來估計天都黑了。”
李三疆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對胖子取笑他的話也不在意,盯著門自言自語般道:“你不懂就不要亂講,這桁衝神樹長在海眼附近的上古冰層之下,冰層萬年才破一次,桁衝神木才有機會從海底顯露,而且還要抓得住時機才能將它打撈上來。如果沒有天后娘娘鎮壓,尋常人根本沒命格得到這神木。所以桁衝木的樹心可以說是海貨之祖,比同等大小的鑽石還要值錢……”
胖子半信半疑,道:“我只聽說過上古三大神木是扶桑丶建木和三株,這桁衝是個什麼東西?”
經常跑船的人幾乎沒有不迷信的,而且不管人多勇狠,在對海這方面的迷信程度都特別嚴重,聽到胖子的話李三疆連呸了幾下,接著連聲道:“童言無忌,莫怪莫怪。”說完又唱了幾句經才告訴我們,桁衝木雖然鮮有記載,但在南方漁民交口傳唱的海謠裡自古就有提到,這種樹生在海的中心,水浸不溼火燒不化,拿它做棺槨可保屍身萬年不腐,把屍體養到一定時間後,再服用不死松的樹脂,就可以起死回生,並能返老還童,長生不死。當年秦始皇讓徐福東渡就是為了找桁衝木,不過並沒有找到,所以他只能靠水銀防腐。
中國但凡說到長生不老必然要提到秦始皇,因為他在那塊領域名氣實在太大,不過這麼多可當神話聽的說法有多少是真的,那還真沒法子確定。
大概李三疆也知道自己的話沒多少可信度,就又補充道歷史上桁衝木出現過兩次,第一次被進獻給了武則天,入了乾陵;第二次是在清朝乾隆年間,蛋民下深海採珠時發現的,被從海底挖出來送進了宮裡,之後就下落不明,沒想到竟然在張家樓裡。
我回想起前面看到的壁畫,如果真是清朝皇帝下旨修的張家樓,有這塊桁衝木也不稀奇,心裡不由得信了七八成。
胖子已經全都信了,人立馬就亢奮了,道:“我操,這樣的珍品不過拿來做一扇門,那門後的東西得多值錢!?”
胖子一句話讓我從桁衝神木帶來震撼中回過神,一想到門後也許是從未見過的奇珍異寶,連我都有點不受控制地激動起來。
比起我們的雞血,悶油瓶倒是非常淡定,還在慢慢地剝著上半截的木皮,要不是擔心上面有機關,我們早就衝上去了。
露出大部分面目的桁衝木門顯得更加流光溢彩,悶油瓶這次沒有上手去摸機關,而是退後幾步看了一會,接著讓我們退到旁邊躲開門正對的範圍後,忽然開口喊了一聲“瞎子”。
黑眼鏡從後面走了上來,我就見悶油瓶指了指門的上端,然後黑眼鏡點了點頭,朝門的方向蹲了個弓步,雙掌重疊曲起那側的膝蓋上。
悶油瓶助跑了兩步,猛然躍起,在黑眼鏡重疊的雙掌上一蹬,於此同時黑眼鏡把他的腳一託,悶油瓶便順勢跳了有兩米多高,剛好夠著桁衝木門的最上邊。
看著他們我覺得有些遺憾,如果黑眼鏡不是陳皮阿四,他們應該能夠成為十分默契的搭檔。
半空中的悶油瓶用刀尖飛快地在門邊上方的石壁上點了幾下,動作快得我幾乎看不清。落到地上站穩後他什麼也沒解釋,抓著刀死死盯著桁衝木門,像是裡面會突然衝出怪物一樣。
我看悶油瓶的臉色就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機關不簡單,也盯著眼前的門大氣都不敢出。就這麼緊張兮兮地站了有兩分鐘,我手心都出汗了,門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悶油瓶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我仍是動都不敢動,這時邊上的胖子突然放了一個屁,燻得我差點沒暈過去。要是平時我早就跳起來大罵他一頓了,但這種時候只能憋死忍下來。
胖子看我臉都綠了,衝我一咧嘴,呵呵道:“不好意思啊天真,胖爺剛吃……”胖子的話還沒說完,我就見他身後的桁衝木門“砰”的一下整個倒了下來。
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抓緊了手中的手電,生怕下一秒就有奪命的東西從裡面出來。
大家如臨大敵地盯著漆黑的門洞,但一堆人僵著等了半天裡面也沒有什麼動靜,既沒射出弩箭,也不見有兇殘的白毛粽子跑出來,就在我懷疑那個門也許是因為年久失修才倒下來的時候,門裡忽然傳出了一連串很輕微的“噠噠”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跑來了什麼東西。
——這聲音的節奏聽起來有點像腳步,莫非這裡面還有活人?
我們一動也不敢動,全都屏住了呼吸瞪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大概十幾秒鐘之後終於有個東西出現在我們眼前,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下巴幾乎掉到地上。
這……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門裡跑出來的竟是一輛車,一輛由6匹青銅馬拉著的青銅車,大概有半米高一米長,車行得不緩不急,就像是專門來迎接我們的一樣,一直跑過桁衝木門後才在離我們不到兩米的地方停住不動了,停下來的時候青銅馬的馬蹄甚至還非常逼真在地上“噠噠”刨了幾下。
我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裡脫出來,等回過神來之後細看才發現,這銅車馬造型跟秦始皇陵兵馬俑出土的那種極為相似,但是很明顯它要精細得多,看得出來花了相當多的精力和覆雜的工藝,不僅馬的鬃毛和單轅雙輪車都活靈活現,車上的御者更是栩栩如生。御者手裡握著韁繩,面朝我們坐著,這麼近的距離下他的眼睛就像在直直地盯著我。我感覺有點不太舒服,便移開了目光,結果一低頭就看到了他領口和袖口上繁覆的花紋。
胖子直倒吸冷氣,半天才低聲道:“我的奶奶,這玩意如果能弄出去,我後半輩子估計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花錢了。”
我想回他一句,張嘴卻發現口乾舌燥,聲音一下哽在喉嚨裡,估計是太過激動了。轉過頭感覺還是像在看神話裡的東西一樣,這跟諸葛亮的木馬流牛應該是差不多的原理,不過很可能裡面的機關要更精妙。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這個神物上,我越看越覺得它巧奪天工,見它停在那兒好一會兒不動了就想問問悶油瓶的意見,如果沒危險了就過去把它拿下。
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銅車馬的雙門車廂內傳出“叮鈴”一聲,把我們都嚇了一跳,這一聲相當清脆悅耳,雖然聲音不大,卻像在耳邊響起般清晰,我還沒來得及想這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就又連續傳來了幾聲,居然還有高低音相互配合,就跟八音盒在演奏一樣,讓人聽了很舒服,在鬥裡奔波了這麼久積累起來的疲憊和緊張好像都一掃而光了。
幾秒之後,這青銅車馬除了奏樂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悠揚空靈外,一點其他的不對勁都沒有,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具有爆炸性機關的東西。我鬆了一口氣,心想著既然沒什麼阻礙,那就趕快進裡面去看看什麼情況。
這個念頭一出我的腳就控制不住地往前踏了一步,當腳落下時我突然覺得不對,一般在鬥裡這種時候我基本上都是按悶油瓶的指示行動,也不知道剛才怎麼腦子一熱腳就出去了。
想到這我知道要糟,但還沒等我搞明白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已經掉了下去。下落得很快,幸好不算太高,我只來得及罵了聲娘就重重砸在地上。
雖然做出蜷縮身體的保護性姿勢,但從三四層樓的高度摔下來產生的衝力也讓人吃不消,撞到地上的瞬間我只聽到身上的骨頭髮出一聲悶響,人一下就蒙了。
意識中斷了大概十幾秒才恢覆,我躺在地上連氣都不敢喘大,因為一動就痛出一身的冷汗。過了一小會痛勁才緩過去,我顫顫巍巍地坐起來,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手電不知道甩到哪個角落去了,我摸了摸地上,有些冰涼和光滑,大概是鋪了漢白玉一類。我聽了聽周圍,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很可能只有我中招掉下來,其他人還在上面。我覺得真有些背,只能安慰自己幸好摔在平地上,而不是掉進刀坑蛇窟裡之類要命的陷阱裡。
眼前一點光都沒有,不管是哪邊都是一片黑暗,我想翻翻防水袋裡看有沒有火機,卻發現袋子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在這樣的黑暗中就跟失明差不多,又沒有盲人對於聽覺的適應,要麼乾坐著等悶油瓶他們下來救,要麼先自己探探情況。想了想,我艱難地換了個姿勢,隨便選了個方向,邊摸邊小心翼翼地往前爬。
摸黑爬了一段,手突然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我小心翼翼地順著摸上去,像是塊石壁,我心裡一喜,用手輕輕按了按,在確定上面沒有機關後才扶著石壁慢慢站了起來。
手下的石壁並不平整,應該是刻了圖案在上面,可惜什麼都看不見。我提心吊膽地貼著石壁走,生怕一不小心就出問題,幸虧一路走過去都很平靜,沒有遇上任何機關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