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囚牢·3(第2頁)
“今日,原是淵兒誤食相沖之物,又逢老二妻子所贈的酒水催化,這才突發重病。”楚王言道,“楚林氏心中有愧,於獄中自盡。”
“王殿!……”林後意圖辯解,紅唇輕啟,卻徒然受了楚王輕蔑的一瞥,只好生生將話嚥了下去。
“宣秦大將軍上殿!”楚王不由分說道,儼然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此等意外,自是要見一見親去過現場的人,才好做決斷的。閻晉官職低微,縱是家族門楣皆為忠臣良將,可他獨說些什麼,恐朝中諸臣當有微詞。需得換個更有威望的回上幾句,才好作數。
再者,楚王顧念著病中情誼,饒是林後想盡法子要拉楚恆下水,他也得護上一護。況且——老二那邊,還不知是什麼光景。
他這第二個兒子,是個痴兒,恐怕經此一遭,也沒了心氣兒。
如此念著,又聽了幾回探子密報,楚王雖病中多有勞損,到底還是真真切切地死了心的。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秦典墨才冒著風雪趕來了大殿,在外頭卸了兵器,入內回話。
到底是年紀輕些,這樣來回折騰,依舊是精氣神兒十足的。小廝遞上了帕子,替他擦去軟甲上的雪水,又稍稍整理了儀表,好一個清風霽月的少年郎。
他跪在楚王座前,身姿挺拔如竹,山巒般巍峨聳立,不容置喙。
“堂下愛卿,報爾姓名。”楚王端著茶盞,眼皮也不抬一下。
“末將秦典墨,生梁楚之境,幼年喪父,三歲偕祖;殺敵無數,將有二八;自領軍銜,已逾七年。自祖崩後,帥師數月,護國之疆土,稍歇戰事。歲暮抵京述職,護祖墓上抔土,還詣祠堂。”
他一字一句地道出身世,堂上多位臣子連連頷首,楚王亦是面露動容,輕嘆了一聲。他問此一句,是要替秦典墨正名,他並非年少無知之莽夫,而是真真切切跟著秦蒼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軍功。
秦家一向不入朝堂紛爭,秦典墨所言,自然句句屬實。
“你是個好孩子。”楚王嘆道,頗為惋惜哀慟的模樣,“牢中情形如何?”
“回王上,太醫和仵作都來瞧過,二公子婦確僅有一處傷口,多半是自盡而亡。太醫又言,二公子婦身中奇毒,本就命不久矣……”
“竟有此等怪事?”楚王聞言一愣,立即又反應了過來。林後能對他下毒害命,還怕不能對一個旁系親屬動手麼?
“孤前些時日病重臥床,不曾照看兒女之事,實乃孤之大過。”楚王道,眼波流轉間,是事事瞭然於心的冷漠,“老三,孤身子不宜出行。秦老將軍為國捐軀,大義也。你便替孤走一遭,供奉香火,聊表敬心。”
“是,兒臣記下了。”
“現如今便去吧。”
“父王?”楚恆一愣,想著外頭天寒大雪,怎的會讓他連夜探訪?
“此間事已了,諸卿跪安罷。”
所有人面面相覷,皆是不大明白楚王此舉的意思。眼明心亮的幾個一早就有所猜測,想來林後是使了些讓王室蒙羞的手段,不然楚王也不會對林後一句不聽、一字不看的。
今日堂上局勢驟變,太醫雖早有回稟,可自從太子被抬將出,還未曾有人來說過什麼。只是這毒瞧著是下了死手的,若不出意外,恐怕……
許些先時看好太子的大臣皆是心中驚悸,寒涼冬日,額髮間也生出了汗來。
這一局,是誰害了誰,誰又在其中推波助瀾,恐怕並不止明面兒上這般簡單。
待人群散去,殿門一關,外頭的雪也稍稍平緩了些,不似方才空中潑灑的勢頭。楚王掃了一眼窗欞上倒映出的諸多侍衛,心頭微微發苦,垂首睥睨著座前長跪的妻子。
原是華美如雲的髮髻,經歷了好一場風暴,散作霧,作絮,釵環歪斜。那些四散而下的髮絲,飛揚得肆意,留了個千條萬縷的影蹤,倒是從容瀟灑。
“王上,”見楚王久久不言,林後抽噎了一聲,道,“臣妾不曾,不曾想過害我們的孩子啊!那是臣妾的命,您一早就知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