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12章 容州·6(第2頁)

 這,才是耿薇真正要予他看的。

 耿薇笑意晏晏,腦後繁雜精美的髮飾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愈發襯得她的身姿溫婉曼妙。大公子婦的態度,多半便是梁國長公子的態度。梁國素有立長立嫡之說,託生到王后的肚子裡,已是半隻腳踏上了王位,否則也不會有如今梁王如此昏庸無能之舉。

 好在他兒子是個聰慧的,繼承了當今王后的才學精明,梁國諸多錯事冤案,還幸得有大公子出面。而耿薇的禮儀舉止,無一不是照著王后規矩養的。也就是說,他們的這一樁婚事,早已是長輩定下的政治聯姻,箇中情分有多少,恐難窺伺。

 梁人崇尚武力,重兵權,故——耿裕,想是梁國長公子欽定的大將軍人選,用以鞏固王權之舉。

 耿薇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那一雙含情眼雖是水波流轉,卻更有暗流洶湧,似要將人吞噬入腹。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楚恆唇角微勾,笑卻不達眼底。

 “公子婦開門見山,倒叫我一時開不了口。”

 “公子說笑了。你我皆處浪濤之中,有何開不得口?”耿薇收了手,見楚恆油鹽不進的模樣,莞爾一笑,道,“不過是公子不願插手罷了。”

 輪椅上的少年目光微轉,停在那幅桃花繡屏上。

 “此物乃梁國至珍之寶物,公子婦能得長公子許可,將其帶來邊關,想是長公子也有所囑託。不妨——先由公子婦說上一說,若是能成,恆,自當將解藥奉上。”

 好一個反客為主。

 “出來前,”耿雪瞭然,低笑一聲,道,“夫君曾告誡,楚三公子的野心從不在書卷之上,命妾小心應對。如今瞧來,果真是如此。”

 “那麼,長公子想必也給了你等價的條件。”

 耿薇垂首一笑,緩步到矮几旁坐下,拾起方才暫時擱置的清茶。她吹了吹茶湯上蒸騰的熱氣,低抿一口潤潤唇舌,方娓娓道來。

 “公子或許不知,這美人亭,同我耿家還有不可磨滅的干係。”

 “哦?”

 “耿家祖上,出過三任王后,無一不是豔冠諸國的才女。最早的一任,便是憑藉這美人亭的選舉,奪得魁首,嫁入王家——那時,梁國寸土,尚喚齊地。”耿薇目不斜視,只瞧著茶湯中倒映出自己的絕色容顏,言辭中帶了三分惋惜,“歷代梁王君主好戰,美人亭才被用作軍事要道,維繫在梁國境內。莫怪妾直言,公子身患重疾,且心有執念,即便將此物交給公子,公子也不會輕易交到楚國王君手中——無論是如今,還是往後。”

 她哪裡是個深閨女子。

 諸國局勢、蕭牆內情,皆是瞭如指掌。楚恆同楚王的關係一向在面上十分親近,鮮少人知曉他與楚王斷絕情分之事。可耿雪話裡話外,顯然是知曉此事的,那,她的消息,又是從何處得來呢?

 可她知曉眾多事宜,卻不知曉楚恆雙腿病情轉好之事,說明……她的眼線在玉京王都,而不在秦家軍、三公子府內。

 “公子婦既覺著我身患重疾,又如何篤定,我能活到撥得雲開見月明那日?”楚恆輕咳了幾聲,眼下烏青,憔悴得不似活人。

 “就憑——公子能救家弟一命。”她忽然壓低了聲,道,“妾年幼時,家中曾借住過一對來自楚國南郡的夫婦。他們逃亡之際,不得已用蠱毒逼退了士兵,中毒之相——恰如今日家弟情景。若非他們留下了幾顆解蠱毒的丹藥,恐怕家弟,還撐不到今日。”

 難怪,耿家能夠拖上這許些時日,甚至有心日日夜夜安排了殺手前來,耐心十足。只是尋常南郡遺民所擅之法,不及白露融匯藥毒之舉,自然也無法悉數康復。

 “所以,妾十分確信,解鈴還需繫鈴人。畢竟,那名白袍小將,也並非什麼秦家軍人士,而是——”她說著,抬了眼,目光停在一旁的小寒身上,“同這位姑娘一般,從屬公子身畔的,二十四使。”

 這傳說中,慣是能養出王后的耿家,果真不同凡響。如此,一樁是美人亭的佈局圖,一樁是楚恆私藏南郡遺民的重罪,軟硬兼施,逼他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