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凶訊·4(第3頁)
徹夜未眠,楚恆的頭腦有些昏沉,也不大記得清具體的話。
“魯瓔,呂世懷……無一是靠得住的。唯獨珈佑,如今,再算上一個秦典墨,你還有路可走……我時日無多,再服三貼藥下去……將不久於人世。
“與其遺憾,不如我仍在世時,求個心安。”
“大寒呢?小寒姐呢?清明、驚蟄、大雪小雪呢!你不顧他們,為何偏生逼著我,予你一份心安!”
燭火下的少女說完,才恍然怔住,忽而想起那日在庭院時,楚恆同她說了許多的話。他說,大雪可以去當花匠,小雪可以賣簪為生;大寒和小寒可以回到騰蛟閣去,白姨依舊是名滿天下的神醫。清明在朝中尚有一席之地,大暑和小暑可以作打手、作跑堂,總不至餓死。
一一傾注的心血,唯有她和珈佑不在其列。
“蘭兒。”少年眸中蒙了一層冰涼的淡漠,好像自他幼年時,就伴隨著與塵世的疏離長大,“我說過的,在書房的……”
都說,歲歲年年人不同。
卻道,朝朝暮暮心無改。
他從未見過這樣膽大的女子。
少女繞到他身畔,竟肆無忌憚地抬起楚恆的面龐,氣息顫抖著俯下了身。楚恆的話被堵在喉中,想要閃躲,誰料珈蘭手上用了幾分氣力,迫使他仰首承香。
蘭香侵襲。
紅顏之下,唇舌交錯間,楚恆腦中的紛亂思緒蕩然無存。二人的發糾纏在一起,彼此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深意。他們交換著溫度,哪有什麼纏綿婉轉,分明是直率明瞭,揭開了彼此的心意,和楚恆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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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殘留的藥香,一點點被珈蘭的軟舌勾出,少女心中一痛,仔細辨別著藥材。她這才察覺到,楚恆並沒有喝下同當時一般的藥,反是多了一絲苦味,少了酸澀之感,並非當日的那一貼。
他採納了自己的想法,緩緩而治,卻讓她誤解是催命的藥。
珈蘭愣了愣神,鬆開了唇。
花明月暗,燭火旖旎,少年的目光沉沉落在她的唇上,隱有恍若隔世之感。
良久。
“我騙你了。”楚恆扯了扯唇角,不知是笑,還是無奈。
她微微頷首,眼角含淚。
“蘭兒,”他心中微動,抬手輕撫著她凌亂的發,仔細整理,“秦典墨,才能長長久久地陪著你。”
我不可以,珈佑,也不可以。
他說不出忘記二字,只覺如鯁在喉,怎麼也發不出聲。
……
珈蘭回到了容州城。
他果然在那間大院上落了鎖,深紅的遠門上掛著厚厚的銅製鎖鏈,在門環上纏了好幾圈才作罷。
珈蘭往後退了幾步,步下屋簷,瞧準了方向,一躍而起,翻上院牆。
足下的金秋小院,果真如她所想,滿園吹落的金桂搖曳生姿。瀰漫的桂花香淺淡典雅,花枝微垂,綠葉間隱隱還藏著幾簇黯淡了金芒的花朵。
什麼都沒變,燈籠也還搖搖晃晃地掛著,只是裡頭沒了光彩。
菊花開了。
金燦燦的好大一片。
樹上的桂只剩下金秋的尾,地上卻是星星點點的一大片,似星辰滴落的碎屑,讓人不禁嘆一句輝煌的秋。
她不忍入內擾亂這等自然之美,眼眸半垂,終還是回到了院門口,仰頭望著那層層疊疊的鎖鏈。
少女在風中站了許久。
繼而,轉身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緩步走向從前最熱鬧的街區。她禮貌地敲著每一處從外頭上了鎖的香燭店、酒家、油店,待確認屋內無人,便會一劍破門,由冷風灌入。
秦典墨一早就派人遣散了城中百姓,難民流離失所,城中剩下的幾個,也大多是走不了遠路的老弱婦孺。
容州城中的百姓心中疑惑,紛紛打開了門來瞧這名古怪的女子。她一身縞素白衣,覆面之紗遮去了半邊嬌媚容顏,破門動作乾淨利落,毫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