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35章 女將·5(第2頁)

 呂世懷一怔,似是沒想到司馬音尚惦念著自己。少女默然回身,沿著湖邊自顧自往外頭去,步履緩慢,顯然是等著呂世懷跟來呢。

 二人如來時般一前一後,沿著湖邊的小徑徐徐往外走。呂世懷半垂了眼簾,瞥見少女發上質地溫潤的玉石髮簪,心中不免念及他物。

 雨絲如綢緞般細膩,如萬條銀絲從四面八方淅瀝而來,偶時越過頭頂的油紙傘,嵌進乾燥的衣袍中,生出幾分寒涼之意。

 正是出神,前頭的少女忽而止了步子。這二人前後交錯,各懷鬼胎,還當真算得上是一雙登對的至疏夫妻。

 “呂先生。”

 玉簪的細膩紋理與優雅曲線,將女子的柔情與堅韌完美結合。玉簪輕挑,清澈透亮,是司馬音乾淨滌盪的文人風骨,不屈風雨;墨髮輕揚,雙簪斜綰,是她清雅高潔的澄澈魂靈,溫婉從容。

 “臣女有幾個問題,想問一問你。”她回身望向呂世懷的一雙眼,依舊覺得那是載了星辰的深邃夜幕,輕啟雙唇,“若你實言相告,不摻半份虛假,我司馬音往後待你如初,婚後自當舉案齊眉,白頭攜手。”

 呂世懷心中咯噔一下,看著分明近在咫尺的女子,好似隔了山海般天各一方。他下意識地攥緊了袍袖,掌心裡捏著那一枚精緻如生的蘭花繡樣,藉此,方安了些心緒。

 他想起楚恆在亭中時,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司馬音生於玉京,文才、見識無一不享京中盛名。她的一雙父母慧眼識英,一早就瞧出了呂世懷的根骨,自然對他如何進京之事有所猜忌。若蘭兒的身份橫在二人之中,呂世懷此生都無法取信司馬一族,更難同司馬音安安穩穩地作上一輩子夫妻。

 楚恆的推論字字詳熟,又勸過了司馬音,想來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不枉在京中往來數年。

 青衫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脊背,無畏地回望著少女探詢的目光。

 “你問。”

 “一問,那日夜間湖上你我同遊,我落水之事並非巧合。或真,或假?”

 少年扯了扯嘴角,擠出個溫和如常的淺笑,赤忱無匹。

 “為真。”

 “二問,你心中牽掛的女子,是三公子的舊識。或真……或假?”

 “真。”

 呂世懷神色始終如一,回應著至誠至真的答案,挑不出半分錯漏來。司馬音攥緊了拳,牙關微咬,不由上前了半步,離開了丫鬟撐著的紙傘區域。

 她行至呂世懷身前,抬眸死死盯著他眼底的神色,這才恨恨地吐出了第三個問題來。

 “你愛她。”

 像是篤定,又像是詢問。

 呂世懷笑意更甚,像是一早就知曉她會問出這等問題來。而二人之間,只有呂世懷心中清楚,司馬音所問的三個問題,同楚恆的猜測如出一轍。

 一問,呂世懷是否一早就在算計著她的婚姻情感,利用她接近司馬相國;二問,他是否與楚恆有所往來,意圖在王權之路上將司馬家族捲入其中;三問,則是在問他,待她可曾有過真心。

 楚三公子,對於情之一字的利用,一揮而就,信手拈來。

 “不愛。”

 司馬音一愣,秀眉一鬆,神色微滯。

 “我能得以進京,的確仰賴三公子垂詢。而替我牽線之人,便是你口中的那位女子。”呂世懷笑容清淺,當真瞧不出半分異常來,淡道,“她於我有提攜之恩,而非情愛。雖不過是幾兩碎銀的施捨,但到了成就了你我姻緣,若非她不在玉京,我是要好好登門致謝的。”

 呂世懷字字懇切真摯,好似回答的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司馬音見他面色稀鬆平常,目光無半分逃避,不由定了定心。她垂首望著少年衣袍邊沿被雨水打溼的部分,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往前半步,走入了他懷中。

 少年一滯,油紙傘險些脫手。

 司馬音側耳聽著衣袍下,少年健碩有力的心跳,下意識環緊了呂世懷的腰身,給予他冰涼雨絲下的無邊溫暖。

 “你是選定了三公子,是麼。”

 呂世懷目光輕顫,躲閃般望向那處漫了水霧的後湖,答道:“知恩圖報,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