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丶 作品

第36章 故人·6(第2頁)

 “旁人都說呀,由儉入奢易,怎麼到你倆頭上這麼萬難了呢?”白露也笑,起身繞到他倆身旁,“不過想來,小寒煮這東西是極好的,也難怪他倆偏好這個。”

 “白姨淨會打趣,”小寒回道,“我哪會這些,不過是將糙米碾碎了,舀幾勺水在灶間煮著就是了。有時候做得急,隨手敷衍了,做的時而稀些時而稠些,我都嫌棄自個兒的手藝,也虧得他倆肯賞光。”

 小寒裝作不經意地瞄了主座上的楚恆一眼,見他望著茶盞出神,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心中不禁嘆了口氣。

 “以前吃的,也快,夾生,稀的更好吃。”小暑往口中塞了半塊月餅,還未來得及嚼完,著急忙慌地斷斷續續回了話,倒也讓人聽了個明白。

 “看來小寒還是欠些火候,竟將東西煮熟煮透了。”白露這回可是真被逗樂了,哈哈大笑出聲,東倒西歪地扶著小寒的肩,指著她笑。

 小暑漲紅了臉,慌忙跑了幾步向大雪討了杯茶喝,他們幾個年紀相仿些,閒暇時也經常在一處,關係自然而然地比旁人要好些。他囫圇往尚塞著小半個月餅的口中灌茶湯,一時不慎,茶水順著嘴角淌了下來。

 少年繼而大咧咧地抬袖一抹,咀嚼著口中又甜又香的月餅,滿足地衝著大暑笑。

 白露打量著小暑的身形,又側過頭去瞧大寒,繼而又瞧大暑。兩相比對下,白露疑惑道:“我平日裡也沒給這倆兄弟喂好東西,怎麼小的這個就不見壯實些呢?”

 小暑撓頭,似在想怎麼說。

 “他倆本就是需靈捷些的,白姨若喂胖了,那可怎麼是好?”大寒聞言慌忙站起身來制止白露拿糕點的動作,“我還慶幸呢,這倆小子都不曾多長半兩肉。”

 “大的這個不多吃些,你讓他怎麼拉得開弓?”白露端著一盤糕點的一邊兒,大寒則伸手搶著端了另一邊兒,一時誰也不肯鬆開手,你來我往的好一回較量。

 “拉得開,力氣大。”大暑見狀搖了搖頭,繼而又點點頭,木木道,“力氣很大。”

 “人小鬼大。”小寒冷哼一聲,笑眯眯地回過身去抿了一小口茶。

 眾人又笑作一團。

 “好哇,你倆是存心要讓我那寶貝草藥發黴扔了不是?”白露見大寒還是不肯放,乾脆用了勁兒後立即鬆了手,大寒險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我今日還非要給他們尋個去處不可!”

 大寒嚇得立即站穩了身形,如臨大敵般將糕點放回白露面前,連連後退幾步道:“我前幾日剛回來,吃得多了些,應是重了不少……”

 小寒埋低了頭,又抿了口茶水,裝聽不見呢。

 這可不是小事,大寒和小寒知曉白露製毒的厲害,縮了腦袋裝鵪鶉,一人捧了一盞茶,同楚恆一道兒圍坐在桌邊。屋內是歡聲笑語不斷,外頭簷下燈籠如舊,燭火昏黃,少女卻是一身繡花直裾,端著一盤柑橘,倚著窗沿獨賞月色。

 夜風無韻,月色如醉,人如痴。

 楚恆隱約嗅到空氣中淡淡傳來的蘭香,可抬頭之際,只有茶盞中蒸騰的水霧模糊了視野。月白色的光束如絲線般灑落院中,那些樹上的紅色小花苞似從水中撈出,鮮豔之餘裹了一層清白的水霧,羞懶對乎寒風。

 門口空落落的一片,不曾有人在那。

 他頓了頓,默默低下了頭,繼續望向那盞茶湯,眼中空洞而複雜,心似也空了一片。

 白露又同眾人笑鬧了片刻,想起楚恆的藥還在後頭溫著,時辰也差不大多,同一眾人等暫別,提了裙往外頭去。她面上還隱著未褪去的笑意,可出了正門一抬頭,愕然愣了愣神。

 珈蘭獨自一人站在拐角處,衣衫稍顯單薄,手上還端了一盤橙黃色的果子。她的眼神迷茫,思緒似乎飄到了千里之外。長髮輕輕地搭在肩上,隨著院中的微風輕輕飄動,彷彿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美。

 旁人或許瞧不出她的心事,可白露卻知道。

 這孩子自小溫和嬌軟,好容易才養出的大家閨秀的性子,又在營裡磨得心性堅韌,除卻楚恆,怕是無人能亂了她的思緒。自打從西南迴來,白露不是瞧不出這二人細微處的變故,只是無人往外說嘴罷了。

 可自打他們回京,已過去數日。

 楚恆身子不好不假,可蘭兒也不曾提及珈佑那孩子,難不成真是被人迷了心智?

 那可叫珈佑,如何是好。

 “蘭兒。”白露面帶淺笑,稀鬆平常地上前拉起珈蘭冰涼的手,輕聲道,“我有話要說與你聽。”

 她接過珈蘭手中的柑橘,俯身將其擺在門口顯眼處,隨即牽著珈蘭往自個兒院子去。珈蘭見白姨靠近,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作無事發生般抹去眼角溼意,愣愣地由她領著回去,眼神稍漸亮了些許。

 月光皎潔,似銀河倒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