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修橋鋪路福潤鄉梓 建房辦學恩澤宗族
他僱傭了幾名腳伕,把行李轉運到坐小火輪的碼頭,一家人換乘小火輪趕往天台鎮。臨近晌午,小火輪靠到了天台鎮石橋碼頭。
周若賢早已帶著十來個族人迎候了多時了。叔侄倆與族人寒暄禮畢,便七手八腳地幫著卸了行李裝在了數輛人力車上。周天瑞和周若賢同坐一輛三輪車,家人分別坐上了三輪車朝天台鎮的祖屋趕去。
一家人來到祖屋跟前一看,屋頂瓦片上和庭院的石縫間長滿了雜草,院牆的石塊開裂破碎,幾乎手一推就會倒掉。門柱上的油漆早已脫盡露出褐色的木質,屋內隔牆的木板都開縫翹裂了,窗欞歪歪斜斜地脫出了巢臼,年久失修祖屋已經不能住人了。
周若賢說:“我看你們先到阿叔家家安穩地住下,吃住都十分方便的。待房屋修繕好了,你們再搬回祖屋不遲。我們叔侄倆也數年沒見面了,還有這些成了材的侄孫們,有的就沒見過。我已備下了時鮮的海味菜餚,也好讓你們闔家嚐嚐鮮。”
“到了天台鎮嘛,全憑阿叔說了算,我坐享其成便是了。”周天瑞說著招呼家人趕往堂叔家。
周若賢在天井裡擺了一張大圓桌,圓桌上擺滿了新鮮的毛蛤、醉泥螺、蒸鰻鯗、對蝦、大黃魚、白切雞、烤菜等寧波時鮮山珍海味。周若賢叫人開了一罈陳年花雕,燙熱了端了上來,要大家放開了肚皮暢飲。
嬸嬸給大家倒上了酒,幾杯家鄉的陳釀老酒入肚,周天瑞便向周若賢感慨地說道:“我自從避難去了上海,都是在拼命做事業。如今,總算是小有斬獲。我的公司為多家華商研製了各類機器裝備,總算讓公司幾千名工人生存下來。現在,錢是能掙點的,可軍閥、官府肆意派繳納稅實在是太多太濫。為詐出錢來,他們敲詐勒索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能使得出來。我實在是不明白,滿清政府就是肆意收刮民脂民膏才被推翻了的。如今都是民國了,搞什麼訓政、憲政的,可這苛捐雜稅咋還比滿清更甚呢!”
周若賢的臉也已略顯酡紅色,說:“你不可太天真了,聽信那些政客的謊言。”
周天瑞伸出去挾菜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此話怎講?”
“什麼民主憲政,那是清末慈禧老太婆玩殘了的把戲!袁世凱是全盤照搬,國民政府也是照樣依葫蘆畫瓢,都是掛著羊頭賣狗肉的鬼把戲。”
“唔,我看也是如此。”
“你當記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的內涵。”
“那當然記得,意思就是凡天下萬物都為王者所有,就連天下的人口都是王者的子民。由此,百姓的生死存亡都歸王所掌握的,百姓的田地財產都是王所恩賜的,而管理天下的都是王的臣子。”
“這就是中華數千年文化之內核。幾千年來,歷代君王為專制統治之需,搞廢拙百家獨尊儒術,而儒術不過是統治者為奴役百姓而設定的‘存天理,滅私慾’政治宗教,其內涵就是三綱五常。帝王們不但要控制百姓的人身自由,還要控制百姓的思想。用所謂的三教合流即佛教治心、道教治身、儒教治世的學說,在百姓頭腦中播下上尊下卑、生死存亡盡由帝王恩賜的奴才意識。所謂:身體髮膚,盡歸於聖育;衣服飲食,悉自於皇恩。皇帝們在祭祀時,都會在祭臺呈上國家的戶口簿籍,顯示他奉天承運的王權,人口就是帝王的財富!當人的衣食住都來自帝王恩賜,人還有什麼獨立的人格呢!”
周天瑞驚異地望著昔日教他程朱理學的導師,如今怎麼與以往的學說大相庭徑了呢?他遲疑地問道:“阿叔……敢問……你是多喝了幾杯酒麼?以前,你教的四維八德,我得此教誨收益匪淺呢。我在上海做人處事,商海博弈,始終遵循這些準則,謹言慎行。因此,方能涉足於商會中,且頗受人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