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軍需官節前打秋風 周天瑞返鄉避風頭
周公館的門倌開門掃雪,只見兩位衣著襤褸的人對他作揖,說:“請門倌大老爺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天台鎮的鄉親,求周老爺見我們一面。”
門倌聽得是天台鎮的鄉親,便請他們到門房裡取暖。門倌給他們倒了兩杯開水,倆人哆哆嗦嗦地捧了茶杯在長條凳上坐了。門倌說:“你們在此稍候,我這就去向周先生稟報。”
周天瑞隨門倌到門房見到兩人,卻是不相識的。那兩人納頭便拜說:“周老爺,我們是天台鎮的漁民,只因氣候寒冷出不得海,一家老小就沒了活路衣食無靠。聽鎮里人說周老爺是樂善好施的活菩薩,便斗膽到府上來求條活路。”
周天瑞仔細端詳著兩人,卻絲毫也認不出他們是誰家的後代,便問道:“你們可知我族中輩份族譜?”
倆人便張口背誦了一遍。周天瑞見他們背誦的族譜絲毫不差,想必真是族人了,便對門房說:“你帶他們到廚房吃頓飯,再去洗了浴,渾身上下都給換套衣裳,帶來客廳與我來敘話。”門倌應承著,示意那倆人隨他去了。
那兩人洗漱完畢穿了新棉襖棉褲,吃飽喝足又返回客廳。周天瑞手捧著宜興紫雕茶壺,在沙發坐了聽兩人敘述著天台鎮的年景風情。兩人只說是今年夏秋之際颱風橫行,有幾條漁船翻落海中。冬季的帶魚汛雖說也算是豐年,但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掙的銀子交了稅捐就剩不下多少了。為討生活,有不少人下了南洋,到馬來西亞去種橡膠、到澳洲去開礦的、也有遠渡太平洋到歐美去當修鐵路的勞工。
周氏家族的人們總記得上海有個做機器的大老闆,都想到上海來投奔你的;只是族長周若賢不讓我們來。他放話說:周老闆在上海也是萬般艱難的。周氏家族有幾萬人,都來投了周老闆,他養得起嗎?不如各自設法度年景吧。我倆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揹著族長私自來投你的。能找到你也真不容易,虧得朱寶根他老孃的指點,方才走對了路徑尋到府上的,萬望周老闆能給我們一條生路。
周天瑞不吭聲,半晌才說:“若賢叔真是個聖賢!你們來投我,也算是看得起我。這樣吧,明天你們就到工廠去當個雜役吧。”他叫來了周培康,讓他把兩位鄉親送去工廠的工棚住宿。
周培康對父親不分良莠只管接納鄉里人的做法十分反感,一旦開了這頭,家族的幾萬人都來投靠,你倒是能收留多少人呢?他沒好氣地說:“工廠即日就要放假了,過了正月十五才開工呢。”
周天瑞執拗地說:“不管工廠放不放假,你先把他們安排妥當,總要讓他們有地方住、有口飯吃!”
周培康見父親動了肝火,只得應道:“那我叫人安排便是了。”隨即喚那兩人隨他坐車去了工廠。
剛送走鄉親,門倌又來稟報說:有個什麼軍需官在客廳裡等候。周天瑞怒道:“這真是年關難過呢!閻王小鬼都來打秋風刮地皮,這是不讓我過年了。”
那軍需官見他走進客廳,大言不慚地說:“周大老闆,兄弟我先來拜個早年,年關將近將士們需要一筆過年費用,在下奉大帥之命來與周老闆商議呢。”
“不是上個月才由總商會出面捐了大筆的軍費了嘛,這才過了多少日子啊?竟又上門來索要銀子了呢?”
“打仗麼,整天都在死人的,銀子自然是花得像河水般地流淌。今日說的可是過年的銀子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