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潘景瑜狂買橡皮股 奸商逃離股市崩盤
潘老太爺年輕時也曾經帶著絲綢，跟著商船去了一趟歐洲。潘老太爺去了歐洲才知道，湖州的絲要是直接運到歐洲，賣給西洋人的絲廠，竟有幾十倍的利潤可賺。可憐的絲農一家人辛苦一年，僅能產二百五十兩土絲；每兩土絲可賣一塊多銀元，二百五十兩土絲值三百個銀元。他直接把楫裡湖絲髮貨到英國，二百五十兩土絲經機器紡絲後竟能買到近千兩銀子。
潘老太爺頭腦也是極為精明的。他與英國的絲廠簽了直接供貨協約。他在湖州收購楫裡湖絲，直接發給英國洋行，賺取了更大的利潤。有了錢，潘老太爺在上海先後開了兩家繅絲廠，直接收繭產絲，再發到歐洲的絲綢店，獲取更大的利潤。數年後，潘升昌商號和絲廠的名聲與日俱升，成了上海灘著名的絲綢公司。潘老太爺在寧波買了千畝良田，建了帶有亭臺樓閣的莊園。潘太爺回到寧波，便在莊園里居住養老。
潘景瑜接手絲綢公司做了董事長。那時絲綢貿易已經不那麼賺錢了。日本人不但學了中國的巢絲技術，而且，紡出絲綢質量比中國的更好。日本工廠大量僱用童工，降低生產成本，生產的絲織品出口歐美。而今，市場上十有七八都是日本產的絲織品了。日本人又發明了人造絲，成本低廉品質很好，印染出來的產品色澤鮮豔，比自然絲更為光亮，人造絲便逐步替代了天然絲。而後，就連華商都採用人造絲來生產絲織品，國人的絲綢廠便接二連三地倒閉了。
潘景瑜憑藉著老太爺早年在上海開了十幾家綢布店，經銷絲綢和手工土布。生意雖不及老太爺掌舵時那麼鼎盛興隆，卻也是有利可賺的。而後，潘景瑜看到辦紗廠獲利豐厚，便把一家絲綢廠改為紗廠。紗廠的利潤果然不錯，二年就收回投資。潘景瑜還想把剩下的那家絲綢廠也改為紗廠。但考慮到十幾家的絲綢店需供貨，便有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他有個習慣，無法決策的時候便去找同鄉們商議。
寧波商人在上海有個聚集地叫做四明公所。那曾經是寧波籍商人們寄放棺材的場所，後成為寧波會館。寧波商人常聚集於此地商議事情。潘景瑜也是這裡的常客。這日，潘景瑜又到四明公所閒坐，只見公所裡不少大老闆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什麼橡皮股票的事情。他也擠進去聽了一會，才曉得英國人在發行橡皮股票。這隻股票非常神奇，只漲不跌，已經連續漲了幾個月了。一張三兩銀子的小票，現在到漲到了六兩。一位大腹便便的老闆指著一份報紙說：“你們看麼，各大報紙都登了今後之橡皮世界這篇文章，說是如今世界各國都在大力發展汽車工業，對橡膠的需求越來越大，所以這隻橡膠股票就值錢了。”
另一位老闆說：“英國人蘭格志公司發行的橡皮股票現在成了硬通貨，拿到銀行裡去能全額兌現，也可用它抵押貸款。”
還有位老闆說：“這種股票實在是太神奇了，每天都在漲價，還能當硬通貨用，誰不買才是壽頭呢！”
清朝重臣家的少爺孫老四說：“就是啊，現在上海幾家大錢莊都在吃進橡皮股票，用做押款業務，做得最大的是正元、謙餘、兆康三家錢莊。不少人都在這三家錢莊借來頭寸，買進橡皮股票發了大財的。”
潘景瑜聽後嘴上也沒說啥，卻在肚皮裡不停地咕嚕著，心想：這麼好的發財機會真是難得，不如把手頭的活錢都買了蘭格志公司的橡皮股票，也好大賺一筆。他也不找人說事了，轉身就去找周天瑞商量買股票的事。
到了周天瑞的公司，徑直推門走進了總經理寫字間。周天瑞見他急匆匆走進來，便起身讓座。潘景瑜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瑞兄，你阿曉得橡皮股票啊？”
周天瑞見他這副失智失張的神態就笑道：“我當天塌地陷了呢。橡皮股票麼誰不曉得啊。漲得比潮水還快，還能到銀行作押款的好股票。”
“那你為啥不買點麼？”
“你還不曉得我有多少花露水啊？我不懂得怎樣做股票，所以，橡皮股票漲得再高，我卻不動心思的。”
“這麼好的發財機會，你不抓緊啊？”
“我還是專心做機械製造生意，不做投機生意的。看這架勢，你是迷上了橡皮股票了！”
“我看幾個大老闆都在賣股票，就想跟風做他一票。現在絲綢布生意不好做，我總得想點辦法掙些快錢。”
“我看你還是別去碰它的好。”
“為啥呢？”
“你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想想看，上海灘的那麼多人都在做這個股票，誰會賺錢呢？要是讓平頭百姓都賺錢了，那麼這英國商人在做啥呢？總不會他是到中國來做散財童子的吧？”
“我想麼是大家都賺錢的。英國人賺大錢，中國人賺小錢嘛！要不然外國人的銀行，中國人的錢莊都在用橡皮股票做押款生意呢！”
“你就沒想透，它到底是賺誰的錢！投機市場中必定多數人賠錢，少數人掙錢。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了，是誰掙錢，是在誰賠錢。”
“賺誰的錢？後面買股票的人啊。”
“誰是最後面的人呢？”
“反正不是我。”
周天瑞哈哈大笑，指著他說：“誰都會說不是他，結果極可能就是他呢！我曉得你已經確定要做這筆投機生意了。以你的性格，我想擋也擋不住你的。但我勸你，不要把所有的資金都投進去了，免得將來一敗塗地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