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元 作品

第三章 眾漁民卸貨鬧漁港 包稅人黑心加釐稅(第2頁)

 邵阿大蔑視地掃了周若襄一眼,說:“你這嫩口黃雀少吵吵,她孃的名聲可不咋好呢!聽說是上海書寓裡做小先生的。邵老爺到上海的書寓玩婊子那會入了老鴇的套,花了幾千兩銀子才給她脫了籍,弄回來做了填房的。”

 周蘭生見周廷鍇滿臉怒色,便轉移話題說:“上海可是花花世界呢!聽說那裡遍地是黃金,就是撿垃圾也能發大財呢!”

 “做你孃的白日大頭夢!遍地黃金你咋不去撿呢?”朱寶根替周廷鍇出氣,惡狠狠地說。

 周蘭生仰著頭說:“你曉得啥麼。哪天我就不當這苦死人的魚花子了。我要到上海去淘金,發了財回來買地蓋房做船東。”

 “你就會撒謊吹牛皮,閒話比屁還多。”周廷鍇憤恨地說。

 “你別找我的茬。有了相好的,遲早會讓人知曉的麼。”周蘭生大不咧咧地說。

 周廷鍇一把抓住周蘭生的胳膊就想摔倒他,朱寶根也從周蘭生的身後抱住了他的腰,三個人扭成一團。周若祥就吆喝道:“飯吃飽了,有力氣沒地方用是吧?都幹活去!把手底下的活路抓緊了。全是些沒出息的貨色,自小就會窩裡鬥!”

 邵家的族人邵阿興正在碼頭搬魚,豎起兩隻耳朵傾聽著他們的對話。他兩隻眼睛一直緊盯著周廷鍇,心想:這個討海的癟三,跟我一樣破衣爛衫的,窮得渾身上下只剩一根屌了,竟想娶邵老爺家的千金?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周若祥大聲喊道:“都巴結點做活了,扯嘴皮子能填飽肚皮啊!”

 漁民們都散開了,各自忙碌起來。周若襄走到周若祥的身邊輕聲地問道:“這毛鱨魚咋弄呢?”

 周若祥略加思索後說:“先放進冰鮮倉裡,別讓魚臭掉了。明朝天不亮時,你和廷鍇把毛鱨魚送到寧波賣給漁行,要讓漁行開了繳稅的票據,別弄巧成拙惹了事端。”

 周若襄喜悅地說:“你儘管放心。我是三隻手指捉螺螄,十拿九穩的!”

 漁港碼頭的不遠處有兩間石板屋,門口左側豎著一根木製的旗杆,一面上書‘奉旨抽釐’的錦旗在杆頭飄蕩著,那就是寧波釐局設在天台鎮漁港收稅的分卡了。這釐稅原是當年鬧長毛的時候,清廷為籌集軍費便在各縣設了釐局,為徵收往來貨物設的稅種。後來貪官汙吏們私自增設分卡,弄得十里一局五里一卡;逢路設卡,逢人收稅,過幾道卡就收幾道稅。倘若你挑一擔米走過幾里路,收的釐稅就比米價都多了!

 清末,天台鎮的碼頭便已停靠了冒著黑煙的小火輪。這些小火輪,將天台鎮的海鮮珍饈與山間瑰寶送往寧波的市集。梭子蟹被精心包裹在刨花中,即便長途跋涉至北京,依舊活力四溢,堅硬的殼下隱藏著鮮嫩的肉質。三四斤重的大黃魚,全身閃耀著如金子般的光澤;而三四指寬的帶魚則閃爍著錚亮的銀光;鮮美的牡蠣,可以在集市上現剝現吃;蘸上調料,其肥美的肉質潔白如玉,令人回味無窮;山間的嫩筍,帶著清晨的露珠,被送到了上海的餐桌,為食客們帶來一絲清新的山野氣息。這些新鮮的海鮮與南方的特產,在寧波或上海的市場上都能賣出令人滿意的價位,彰顯出天台鎮獨特的地理位置與豐富的物產資源。

 商販們賣出了魚蝦山貨,返回鄉里時又帶了五金、百貨、食物等各類商品到集市上去賣,掙的是來回兩頭的錢。由此,每到漁汛季節,南北各地的商販們就雲集在天台鎮,收購各類時鮮魚貨和魚鯗、鹹魚、黃泥螺、戧蟹等搶手貨。商販們用蒲包和竹筐裝了貨物,車拉船裝地運往內地及海外。天長日久,集市日漸繁榮。天台鎮遂成了國內知名的乾鮮海貨和南貨的交易集市。

 清末,衙門的管理體制中缺乏系統化的稅收機制,以及健全的財政收支體系。軍隊將士們的主要經濟來源竟依賴戰時的掠奪。而地方官員,則依賴著制度化的貪腐和受賄手段來維持生計。他們明目張膽地利用職權進行貪汙受賄,包稅制與諸多不公正的規矩交織成一幅殘缺的稅制畫卷,與制度化的腐敗融為一體。這正是經濟學家們所描繪的那種壞資本主義的顯著特徵。

 清廷在與外國列強的多次交鋒中,屢戰屢敗,只能以割地賠款的方式來換取短暫的安寧。朝廷每年都要向各國支付鉅額的賠款,導致財政陷入了極其拮据的境地。為了填補巨大的財政黑洞,朝廷不得不採取賣官鬻爵的手段,以搜刮民脂民膏來填補財政的虧空。因此,朝廷上下盛行起了賣官的風氣,官職被標價出售,價格逐年下滑。然而,這些被售出的官職大多隻是空有其名的虛銜,而無實質性的職位。若你希望獲得真正的職位,就必須再付出更多的銀錢來打通上層的關節,這樣或許還有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