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話短舍 作品

第25章 截殺

 同一個夜晚,慕容垂躺在洛陽陌生的床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征戰多年,還是頭一回如此。 

 自逃奔秦國後,十四年的日日夜夜,也曾一度喪失復國希望,而今曙光就在眼前,只差臨門一腳。 

 慕容垂太欣喜了,以至於到了害怕的地步,一會怕苻堅反悔,一會又怕權翼這些人暗中下手,總之,塵埃落定之前,這顆心總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穩。 

 他只盼這一夜,早些過去。 

 於是乎,又把方才的安排又從頭細想一遍,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覆盤了。 

 慕容農昨夜已經偷偷離開洛陽,僅帶三五隨從,快馬四日可達鄴城,假扮他的人已經找好,惡奴並未入仕秦國,洛陽此地很少有人熟識於他,這方面不會出亂子。 

 其餘的倒也簡單,因為得了苻堅的正式詔令,明日辭別後,帶上所有部曲光明正大離開就是,以慕容垂對苻堅的瞭解,此人過於在於聖君名頭,做不出當眾反悔的事情,官面上應該也不會出亂子。 

 遣來監視自己的那三千軍馬,羸弱不堪,領兵之人就是幾個無能之輩,就算是撕破了臉,也攔他不住,不過最好,還是能相安無事的抵達鄴城。 

 真正麻煩的是權翼這些人,慕容垂心裡很清楚,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就如同當年的王猛一般,一定會擅作主張,想方設法致自己於死地。 

 想到王猛,他又暗笑起來,不是笑王猛如何,那人是個名副其實的王佐之才,與他之間的齟齬,只是各為其主罷了,無可指摘,而是笑自己日漸衰老,竟然如此多愁善感起來。 

 逃奔秦國幾個月後,年僅二十的長子慕容令被王猛誆騙,慌忙之間重回燕國,聞知此事後,慕容垂根本就沒有半分猶豫,連夜隻身逃亡,及至藍田縣,被追兵捉拿,就算那時心中也無多少雜念,只是勝敗而已,後被押至苻堅面前,連句求饒的話都沒說。 

 這已經是苻堅第二次放任於他了,慕容恪在時,他也曾跟著短暫地一窺國家頂層思維,慕容垂當然清楚苻堅放任自己,有拉攏慕容鮮卑的意思,但話又說回來,那麼多的慕容氏,苻堅選擇何其多也。 

 苻堅對他的恩情,這輩子已是無法償還,是非功過,留與後人評說吧!忠義,忠義,忠在義前,燕國宗廟社稷為重,也只好辜負於大秦天王了。 

 想及此處,慕容垂苦笑一聲,枉他慕容垂還自詡大丈夫,竟然惶恐至此,如同即將刑滿釋放的囚犯一般,既期待又害怕,這是在做什麼! 

 隨即搖了搖頭,閉目靜臥。 

 就在慕容垂輾轉反側之際,羽林軍中軍大帳裡,也正在軍議,趙盛之、姜瑜以下,朱墩,趙、鄭二人,三校尉,再加掌管斥候的高林,人手一個胡床,圍著火盆坐成一圈。 

 跪坐這種坐姿,姜瑜雖然身體原本就適應,但是心理上還是難以接受,十分別扭,所以儘量坐胡床,胡床是漢時由西域傳到中原,也就是今天的馬紮,據說起源於古希臘,靈帝劉宏便喜此物。 

 “慕容垂天下名將,就憑我們幾個就想殺他,談何容易,我看權公也是病急亂投醫,你可知此人十三歲從軍,一生從無敗績,我雖未與之共事,慕容垂謹慎之名,也是早有耳聞,難吶!” 

 “還有,出鎮秦州之言,你太過著急,露了心跡不說,權公這些老狐狸,又哪會在意這種口說無憑的事情。” 

 趙盛之坐在輪椅上,眉頭緊皺,盡是些難題,就是不能安安穩穩地回秦州。 

 對於殺慕容垂,眾人也沒有多少心理負擔,於公,此人北歸之後定然會行叛逆之舉,帳內諸人沒有誰是好亂樂禍的,殺慕容垂就算是為天下除害,於私,等到了長安,他們很快就是姜瑜的家將部曲了,主公既言,沒有不從的道理。 

 趙煥搶先說道:“明日御前作別,又有三千軍士護送,他想耍花招,卻也不易,大軍渡河,首選河橋,何不早早埋伏,趁其未渡之際,強行襲殺!” 

 高林起身補充情報:“屬下探知,是有三千軍馬,明日並不隨陛下西行,而是北上直抵河橋,領軍之人就是那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