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藏身 作品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世間殊色(第3頁)
“你要哪個?”
燕飛度將兩盞魚燈遞到寒江雪面前。
寒江雪不說話,像是不肯受燕飛度的好,眼睛卻直直地看著紅鯉魚,燕飛度就把紅鯉魚給了他。
拿著紅鯉魚燈,寒江雪摸著魚尾巴,吶吶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個?”
燕飛度側頭看著騎在馬上的少年,開口說道:“因為有人曾問我,為什麼我家裡的池塘沒有魚,他最喜歡鯉魚。”
霜天曉角終日下雪,那池塘裡自然也是沒有魚的。
小兔寒江雪每每經過,也覺得淒涼。
他問燕飛度是怎麼回事,燕飛度純粹是沒有引入溫水罷了。
既然這小兔子喜歡,那就給他弄些魚來好了。
“狸奴”都是喜歡魚的嘛。
那時燕飛度隨口問寒江雪喜歡什麼魚,寒江雪舉爪笑道,自然是紅鯉魚。
又紅又大,年畫娃娃都會抱的那一種!
抱著紅鯉魚燈的寒江雪不知燕飛度想起了誰,嘴角綻著溫柔的笑意,但他也莫名有些高興。
只是……走著走著,寒江雪不由開口道。
“別跟著我了,你家已經到了。”
寒江雪指著一側的大門,幾個家丁已經跑下來,要給燕飛度牽馬了。
燕飛度“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我家。
看燕飛度不肯動,寒江雪對那些家丁說道。
“把他帶走,他明天還要上朝呢。”
燕飛度想,哦,原來他還有此職能,既如此,不就代表他可以入宮?
入宮早早尋到寒江雪的阿孃,這便能出去了。
只是燕飛度雖想好了,卻依然沒走,而是對寒江雪伸出手。
寒江雪莫名:“怎麼了?”
但不知是下意識還是寒江雪自己想的,他也對燕飛度伸出了手。
兩人都坐在馬上,燕飛度微微伏身,頭上紅色髮帶自他肩頭滑落,垂在了寒江雪的肩上。
寒江雪鼻尖滿是燕飛度熾熱的呼吸,他微微靠後,幾乎以為燕飛度是想要親吻他了。
可燕飛度並不是要握寒江雪的手,也沒有當街唐突,而是抬手輕輕摸了摸寒江雪的發頂。
“雖然不知你為何不肯與我來往,語氣亦很‘強硬’。我要說的是,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絕不會生你的氣。”
所以不必再像今日這樣,寒江雪每次與燕飛度說話,語氣稍重一些,那精雕玉琢的少年眼睛都會下意識地閃避,又會怯怯地回望過來。
……像極了躲在窗縫後偷看的心虛小兔子。
隨後燕飛度笑著下了馬離去。
寒江雪看著燕飛度進了那大宅,他立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滿是歉意地小聲說道。
“對不起……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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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度剛回這個“家”,一踏入前廳,裡邊就有一個高大的老人舉著柺杖朝他打來!
燕飛度頗覺新鮮,自然讓開身,讓那柺杖敲到地上。
“你,你這個不孝子!你是不是又去糾纏寒江雪了?我聽人說,你們還在國公府前卿卿我我!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啊!”
燕飛度長嘆一聲:“為何你們來來去去就只有這句話?臉不要,很難麼?”
國公,也就是燕飛度在此城中的爹,聽了這話,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拍著胸口坐在地上,乾嚎起來。
“家門不幸啊!你這畜生,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你明知我們兩家祖上有仇,卻自甘下賤,追在寒江雪屁股後邊,你是這一代最好的孩子,最上進的子孫,不知道官場名聲最重要麼!那個寒江雪長得再好看,又能當飯吃不成!你莫不是還想入贅他們家!”
燕飛度狀似思考了一會,認真道:“這未嘗不是一段佳話呢。”
國公一臉要厥過去的表情,但燕飛度並不想讓這位老父親當場氣死。
燕飛度一拱手,十分有禮地問道。
“父親,您家的這個畜生想問,上朝這事,是怎麼上的?”
“您……給補補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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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裡雞飛狗跳,侯府裡也自然有大戲要
唱。
寒江雪一回來,就聽到了女子幽怨的哭聲。
“我的兒!我含辛茹苦,在你還小小一點時,帶到現在這樣大,我不知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讓你三天兩頭往外跑,去尋什麼‘阿孃’!”
一名麗裝婦人坐在亮堂的會客廳裡,蠟燭點滿了燈柱,照得寒江雪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幾個侍女站在一旁,都在低聲勸慰婦人別哭了。
“這個,您的恩情我記著,但找阿孃也不妨礙吧……”寒江雪輕聲說著已經說過幾百回的話。
誰知卻引來寒江雪繼母更大的哭聲。
繼母憐夫人哭得淚水漣漣,已是要背過氣去了。
“我這麼多年,到底是哪裡做得不足,讓你連商量都不與我商量一聲,就這般大張旗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阿孃生下你就走了,你又要上哪裡找!難不成一天找不到,這一天就不歸家了不成!”
寒江雪嘆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憐夫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手中帕子已溼透了。
“既你嫌我了,我便跟你父親一起去了吧!我也不求你感恩戴德,只是你這幾天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變了啊!”
這就是要去撞牆了。
寒江雪動作極快地伸手攔住,然後叫了侍女。
“送我……母親回房,喝點安神湯。”
憐夫人也不是真的要死,不過氣寒江雪不孝順,在城裡下她的臉。
寒江雪親阿孃都走了十幾年,到底上哪裡找去呀!
待人走了,寒江雪揉著肩膀,頗有些疲憊地提著自己的小鯉魚燈籠往自己的院子走。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不知道別人家是不是也如唱戲般一天三出不停歇的。
小廝捧著一大疊書信經過,見著寒江雪就上來請示,寒江雪立刻擺了擺手說道:“照舊。”
小廝便點頭,尋了個地方把這些信件都燒了。
這些信都是那些傾慕寒江雪的人送來的,寒江雪是一封信都沒回。
管信裡寫的是訴盡衷腸,還是浪詞淫詩,寒江雪不愛舞文弄墨,很多文縐縐的話基本看不懂。
不錯,和美得不真實的外表不同,寒江雪屬實是個大老粗。
等回了院子,寒江雪遣退了小廝,獨自一個在房內更衣。
他緩緩脫下外衫,中衣,如雪肌膚,殊麗面容,本該是能寫入話本的香豔一幕,那被燭火映照在地面的影子卻突然變了。
從少年纖瘦挺拔的黑影,漸漸縮小,小到……變成了巴掌大。
片刻後,描繪著花鳥山水的鎏金屏風後,緩步走出了一隻淺棕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望著眼前的鏡子,映照他如今軟乎乎圓滾滾的身形,不由又又又又長嘆了一聲。
是了,寒江雪並不是突然發瘋找阿孃的,他只是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有一天,他好像從渾渾噩噩的長夢中醒來,下地時還覺得床榻很高,要拿衣服好像也勾不到。
待揉了揉眼睛,寒江雪才震驚地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竟然變成了一隻小兔子!
短短的耳朵,比耳朵還短的爪爪,軟乎乎的臉頰,胖乎乎的身子!
難怪外邊人都說他樣貌不似凡人,原來他真的不是人啊!q人q
能變成小兔的寒江雪必不可能是兩個凡人生下的,已知他死去的爹是凡人,那麼他的親阿孃就一定同樣是妖精了!
寒江雪默默跳上窗臺,仰頭看著窗縫外的天空,天上掛著一輪明月,在那夜空中,卻不只有明月。
還有一道明明滅滅,如同白練般的光繩。
那繩子斷斷續續,直指皇宮。
那麼多年沒見過阿孃,現在能變成小兔了,
寒江雪卻莫名焦躁地想要見這位阿孃。
他心中一直有個激烈的念頭,哪怕他死了,也是要找著他阿孃的。
每次想到阿孃,寒江雪心裡都湧起一股暖流,像是被誰藏在肚腹下溫暖著長大。
小兔子蹲在窗縫處,盯著夜空看了許久,他也曾經以這個形態想要夜探皇宮,可是卻被侍衛當場捉住,差點被送進御膳房做成夜宵——麻辣兔丁!
幸好寒江雪自己奮力逃了出來,這下卻是不敢私自潛入皇宮了。
於是他最近只好走關係,茶葉送了不老少,今晚還和叔伯去喝酒,就希望謀一份正大光明進宮的差事。
看天空看得累了,寒江雪把屋內燭火吹熄,小兔子跳上了床,把自己埋在被被裡。
片刻後,寒江雪又蹬蹬蹬下了床,把放在腳踏上的紅鯉魚燈搬到了床上。
這紅鯉魚燈對於小兔子來說也很大,足有四隻小兔子並排這麼大。
寒江雪看著燈籠,把紅鯉魚燈籠也放到被子裡蓋好,就閉上了眼。
對不起呀,燕飛度,我不想對你這麼兇的。
可是我不能禍害人。
因為……小兔紙是不能和人在一起的!
人妖殊途啊!!!
月下,小兔子沉沉地睡著了,吧唧著嘴,小小的腳腳下意識地抖動了一下,兩隻小爪緊緊抱著紅鯉魚的魚鰭。
“仙人……”
在寒江雪的夢裡,他以小兔子的形態坐在一人的膝上,把自己的小腦袋頂到那人的手心上撒嬌。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那人的手很暖。
無論多黑的夜,多冷的寒,也能替他驅散了。
只是寒江雪不知,在他睡著時亦有仙人坐在他床邊,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直到他在夢裡也能甜甜地笑,才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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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度回到國公府時,小廝已經在滿府找他了。
於是天還黑著,燕飛度就上了馬車,往皇宮趕去。
燕飛度撩開車簾往外看,這看不只是用肉眼來看,而是在辨氣。
但很可惜,即使知道皇宮可能有貓膩,在此界中,燕飛度並不能越過規則,一眼找到一狐禪師在何處。
畢竟像這樣藏身界中,承受供奉的妖物,隱蔽是看家本領。
燕飛度打開手中摺扇,想著若是下了朝,還可以去找一找寒江雪。
既然他已不做人了(口頭),寒江雪又有什麼理由好拒絕他呢?
皇宮之中,一名皇子趁著上朝前,趕到了上書房外。
上書房大門打開,那皇子就地跪下,對著裡邊磕頭行禮,朗聲道。
“父皇,兒臣想請您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