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晉王(第2頁)
她本想在氣頭上離了璇璣府,故而路線是全然往外走的,所經之地人只見多,不見少。
大庭廣眾之下,他跟她來這麼一出。
裴鈺鼻音輕哼,慵懶討嫌的死樣子,散漫道:“放你下去可以,求我。”
武芙蓉:“……”
武芙蓉:“我求你。”
“求也不放。”
“裴伯言你欺人太甚!”
“就欺負你怎麼了?”
片刻之後,璇璣府暖閣中。
武芙蓉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人,手撐著錦緞被面坐起來,雙頰緋紅,喘息點點。
她品著舌尖上的滋味,後知後覺皺起眉,抬臉詢問:“你喝什麼了?”
裴鈺伸手,指腹蹭了下唇上香脂,鳳眸中欲氣未褪,仍在武芙蓉微腫的雙唇流連,聲音帶些乾澀的啞意,低低笑道:“鹿血。”
獵場拔得頭籌者,飲生血慶賀,歷來如此。
武芙蓉顯然忘了那出,聽完頓感不適,白他一眼動手整理被揉亂的衣襟,恨恨斥出聲:“餓狼。”
“爺再餓也只貪你這一口肉。”裴鈺再度俯身,修長手指給武芙蓉繫著頸下衣帶,神情專注,難得的安靜。
他的雙眉漆黑濃長,走勢凌厲,眉尾直飛雙鬢,因身懷胡人血統的緣故,瞳仁顏色比常人淡上許多,站在陽光下是宛若獸瞳的赤金,若處在背光時分,便是可稱得上一聲“溫良”的琥珀之色,甚是無害。
恰如此時此刻。
武芙蓉看著他,不知怎麼,忽然想到第一次見他的情形。
驕陽似火的午後,太守府偌大的花園中,耳旁是奇珍異獸的嘶叫。
少年坐於正中交椅之上,左手指尖在楠木把手上不耐地逐個叩擊,右手握拳撐頦,腳下是跪了一排的下人,以及一隻被鐵鏈束縛的,半死不活的鷹。
聽到通傳聲,他的眼皮掀起,直直瞧向被帶來的少女,神情語氣俱是冷淡——“你說,你能馴鷹?”
那時候他們二人都有很大的煩惱。
武芙蓉的養父上山狩獵被猛虎襲擊,受了很重的傷,養母悲痛欲絕,也跟著倒下,家中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更別說請郎中治病開藥。無奈,她只能將目光放到告示牆上,看有哪裡招工。
恰逢天下大亂,皇帝北巡遭突厥圍擊,太原太守裴忠領兵救駕,長子裴韶隨父出征,次子裴鈺鎮守太原。
裴鈺不甘心留在太原。
碰上的鷹性子也烈,熬到只剩一口氣也不願吃肉低頭。
武芙蓉那時穿越僅一年,被養父母保護得很好,從沒對人跪過,所以她也不跪裴鈺,就靜靜回望那雙戾氣翻湧的眼睛。
胡人的瞳仁都淡,帶層金輝,隔著距離望去,與鷹瞳無異。
她說:“是,我能馴。”
沒人吩咐,她徑直走到那隻鷹跟前蹲下,伸手將鷹爪上的鐵鏈解開。
原本奄奄一息的雛鷹頃刻恢復生機,張開破敗的雙翼展翅高飛。
裴鈺震怒,壓抑著火氣問面前不知死活的少女:“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武芙蓉起身望天,仍是副清清淡淡的神情,瞧著雛鷹飛走的方向,語氣也一如方才冷靜:“我知道,我在幫你馴鷹。”
“你!”
未等裴鈺再開口,她說:“你們都是怎麼馴的,先餓?再關?再嚇?等把它的野性與銳氣都磨光,不再想回到天上,對著你流露出搖尾乞憐的神情,這鷹就算訓成了?”
“不然呢。”裴鈺沒好氣。
“沒有不然。”武芙蓉道,“流傳那麼久的法子,自是有它的道理。但我聽我爹說過,這萬物生靈沒有誰是活該對誰低頭的,鷹能為獵人捉兔逐鹿,人就該將鷹當成夥伴而非工具,人不能去過於折辱自己的夥伴,就像不能折辱自己的手足,關也關了餓也餓了,若仍是不屈,那不如放手一試,倘若它與你有緣,那它自己就會回來找你。”
裴鈺聽後冷笑:“那它若不回來呢?若本公子就是想逼它就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