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妖域奪魄(十二)
徐千嶼坐在沙堆裡,手指合攏。掌下的沙又熱,又鬆軟,直往下陷。
四面莽莽蒼蒼,白沙起伏,風中聳立幾顆怪石,連一棵樹也沒有。
這是片荒漠,沒有危險,也沒有靈氣,連原本用於記分的法陣都消失了。
視野一明晰,徐千嶼連忙尋人虞楚、蘇鳴玉、塗僵、林殊月,泡泡內的夥伴都摔在不遠處,各自掙扎坐起來,令她鬆了口氣。
徐千嶼抱著膝,有些茫然,腦海內無法自控地反覆想著剛才的場景師兄漆黑的瞳孔望進她眼底,鬆開她的手;還有在那之前,她游過去,看到沈溯微手上第一個拉起的是雲初。
她知道,沈溯微身為內門師兄,先救第一個看到的弟子,不分遠近親疏很正常;至於為何推她下來,也許另有情由。但她依然感到胸腔內有股刺痛在蔓延,這是以往沒有過的感受。
這種無法擺脫的疼痛,或說是幽怨,令她感到有些恥辱。
大概是這段時間沈溯微太護著她,溶掉了她的稜角,讓她忘記了防人,忘記了她自己也是修士,很多事情可以獨立解決,難道要等著旁人來救嗎?
徐千嶼面如冷霜,歪著頭清理小辮子上的砂礫,也將心緒整理乾淨。
塗僵抓住她的胳膊搖晃,醒了還惦記著蠱蟲的事“事情成了,快給我解藥!”
徐千嶼給了她一顆補靈的丹藥。
塗僵目光懷疑“這真是解藥?不行,我要吃洛水的燈芯。”
徐千嶼“不給。”琉璃燈的治癒力遠超普通丹藥。眼下到了陌生之處,不知會發生什麼,那黑白兩簇燈芯,最好留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使用。
塗僵險些被她的霸道氣哭,咯嘣咯嘣地用力咬著丹藥。徐千嶼見她面紗掉落,眉若蠶,眼若杏,露出一張苦大仇深的圓臉龐。這室友性子煩人,長得倒還挺可愛的,便看著她笑了笑。
塗僵“你笑什麼笑,若不是因為你,我至於落到這破地方嗎?”
徐千嶼臉馬上板起“若不是我救你,你早掉海里淹死了。”
塗僵閉上嘴。林殊月坐起來,呸呸吐著嘴裡的沙,環顧四周“這什麼地方?怎麼感覺靈氣這麼薄弱。”
其他人也有此疑問。
誰能想到,從海內墜下,會直接進入這樣一片廣袤的荒地。
蘇鳴玉道“這不大像海底,倒像是被傳送陣傳到了什麼地方。但我剛才走了一圈,沒看到其他的傳送陣。”
林殊月拿著傳訊木牌擰眉道“木牌好像聯繫不上沈師兄。”
虞楚倒是沒什麼懼色地扇著八仙扇“只要跟大夥在一起,我都行。”
徐千嶼先進入靈池內察看花涼雨,她剛才神情激動,此時卻又昏迷;她又以意識出竅,觀察到地下靈脈的一部分,乾涸的靈脈宛如一團纏繞的虯枝。
有這樣粗壯密集的靈脈,地下原本應該有豐沛靈氣,但被上面的東西短期內吸乾了。
沒有靈氣是個大問題,術法難以維繫,法器也會漸漸消失。怕太耗靈氣,徐千嶼不敢多看,意識很快回歸。她從袖中拿出一張聚靈符,幸運的是,符紙可以聚集一點來自外部的靈氣。
徐千嶼打開芥子金珠,準備將聚靈符給每人發一張,卻忽然發現她芥子金珠內的東西被換掉了。
原本除了丹藥法器外,她還裝了不少零散的髮釵、髮梳、綁帶,衣裙等,現在首飾被拿出去,畫好的符紙、用於療傷的冰蟾水、丹藥全部裝滿,分門別類擺得整整齊齊。
一看擺放方式,便知是誰的手筆。
她只和師兄之間相互不設禁制,正是如此,前世她才能不受阻礙地從他身上搶走魔骨,但沈溯微從未碰過她的私物。這一世卻不相同了。
是什麼時候放的?幫她上藥的時候?
徐千嶼不覺冒犯,反而感到一種新鮮的親密,但又有一點不解,為什麼不告訴她因由。她在芥子金珠內瘋狂翻找,想找到點解釋,真的找到了一張紙。
紙上畫著簡單的圖紙,上面大致畫著徐千嶼方才看到的靈脈,在靈脈的某個地方做了標記,標記為有靈氣處。
下面是師兄的字跡“妖域有巨獸,繞開,不要激怒它。注意雲初。”
妖域。
徐千嶼目光凝在這兩字上,有些懵。
這圖上的靈脈走向,確實同她方才看到的相似。但如果幾人所在的這片荒漠就是妖域,那船行的終點又是哪裡?
她忽然回憶起,師兄推她下海前,在她手中塞了什麼東西,忙在沙子中將它刨出來。
一張揉皺的紙,裹著一顆半透的珠子。珠子中間有道縫隙,裡面應該有東西,但無論是捻訣還是用蠻力都無法掰開。
她將珠子放在一旁,撿起了外面裹的那張紙。
紙上施了止水咒,故而未潰破。展開來看,內容和方才那張妖域的圖紙相同。沈溯微一向細心,應是怕她手上拿丟了,所以備了兩份。
那麼這顆僅有一份的珠子,就不是什麼重要之物了。徐千嶼將它放進芥子金珠內,心有些亂。
為什麼師兄會知道這麼多信息?她同系統道“你說,師兄會不會也想起了前世?”
天上忽然又墜下一人,砸在徐千嶼腳邊,將她思路打斷。這人著灰白道袍、抱拂塵,正是她剛才還念著的,被第一個拉上船的雲初。
“你怎麼回事?”徐千嶼驚疑道,“你不是……你也掉下來了嗎?”
雲初摔得有些重,咬著唇喘氣道“我失足掉海里了。”
林殊月忙問“那沈師兄呢?”
“還在船上,船已走了。”
雲初垂下眼。
方才沈溯微拉他上船以後,他親眼見到他將其他宗門弟子推下漩渦內,心內大駭。
走之前師父特地叮囑他,注意盯著沈溯微,一舉一動通過木牌向他彙報;平時行動,則可跟著徐千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