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君子武備(第3頁)

  當今這位韋都督,也就是跟張山峰徐遠霞索要了真武劍、短刀的那位青鸞國權貴,在世襲罔替之後,就不再遊山玩水,優遊林野,而是深居簡出,但是靠著早年的種種事蹟傳聞,在青鸞三國之間名聲不小,擅長青詞、草書、註釋佛經以及佛像繪畫,尤其是後者,有“獨步一時”的說法,朝野上下,一畫難求。關於這位正值壯年的韋都督,在士林文壇風評極好,被譽為風姿特秀,爽朗清舉,肅肅如松下風……在京師貴婦和閨秀之中,更是好評如潮,傳言這位大都督負笈遊學之時,與數位世交好友一起入山訪仙,他被樵夫誤認為是謫仙人,磕頭便拜,驚呼神仙。

  此次青鸞國京城舉辦聲勢浩大的佛道之辯,韋都督就會赴京負責京師安危,准許帶兵六千精銳北上,駐紮在京畿重地!

  唐氏皇帝對此人的倚重和信賴,可見一斑。

  以至於江湖上有些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說是君臣二人有那斷袖之好,要知道這次佛道之辯,雲霄國嚴氏、慶山國何氏兩位君主都會來到青鸞國京城,而韋都督帶兵北上一事,能夠讓兩位別國君主視為平常,並未反悔,更是一樁怪事。

  這一天,大都督府來了一位登門拜訪的魁梧青年,沒有驚動外人。

  大都督韋諒在書房內待客,韋諒如今才三十多歲,生得玉樹臨風。

  韋諒身居高位,但是對那位青年卻很隨意,既不是略帶疏遠的客氣,也不是刻意的熱情,而那位魁梧青年顯然與這位大都督也是舊識,沒有跟韋諒相對而坐,而是站在書架下,翻翻撿撿。

  韋諒笑道:“姜韞,看來家族對你青眼相加啊,願意將此事交付給你。如此一來,我倒也省心省力了,到時候我在明,你在暗,相信這場春末的佛道之辯,不會有太大的風波。”

  魁梧青年正是蜂尾渡住在小巷盡頭的那位,大概是離開了半個家鄉的仙家渡口,將腰間煉化為本命物的鐵鏈“腰帶”施展了障眼法,免得在城鎮市井惹來側目。

  名為姜韞的青年隨手翻閱一本書籍,旁白註解極多,密密麻麻,而且黑墨、朱墨相雜,顯然這本書,大都督韋諒不止看了一遍。

  姜韞轉頭道:“老韋,你可千萬別掉以輕心,你們皇帝陛下捅了這麼大一個簍子,現在事態很複雜,除了我之外,家族內好像還會有人暗中潛伏,而且修為絕對不低。”

  韋諒笑而不言。

  姜韞有些無奈,“小小一個青鸞國,就敢舉辦佛道之辯,而且故意折騰出這麼大陣仗,唐氏皇帝不瞭解三教之爭的兇險,老韋你會不清楚?我們雲林姜氏,當初是怎麼遷徙到寶瓶洲的?我這次離開蜂尾渡,一路上專門挑了些熱鬧地方,說句不誇張的,如今滿大街的練氣士,地方上猶然如此,更不用說你們京城,你們是真不怕啊?”

  韋諒將一隻木盒放在桌上,打開後,頓時寒光盈室,他從木盒中抽出一把“文-刀”,微笑道:“你是因為師承的關係,所以會對山澤野修懷有一份同情,我可不會如此,春末之前,只要是有案底在的散修,不管是在青鸞國境內犯事,還是在別處,我會撈網數次,是死是活,規矩行事,一顆老鼠屎尚且能夠壞了一鍋粥,更何況是一窩窩的入境蛇鼠。”

  名人雅士的書案文-刀,雖是蕞爾小物,可卻是被視為“君子武備”。

  韋諒身前桌上的這隻木盒內,整整齊齊擺放著將近十把“祖傳文-刀”,大致分為歲月悠久的書刀,和裁剪宣紙的裁紙刀這兩種。

  前者又名削刀,上古時代只能以竹木簡記載文字,修治簡牘的小刀,就叫書刀,最早是青銅製,後來是鐵製,如今的種種珍貴材質,其實更多是供人把玩、收藏之用,已經失去了最早的功用。

  韋諒此刻雙手各持刀,是兩把裁紙刀。

  一把貼竹黃裁紙刀,桌上刀鞘篆刻有“貞松堂制”。

  一把白玉雕龍紋鎏金“工官百鍊”刀。

  姜韞放回書籍,嘆了口氣,神色複雜,“所以你就設局一口氣殺了那麼多野修?”

  “多行不義必自斃,我收拾那些山上譜牒仙師比較費勁,沒有直接打殺這些野修就算他們墳頭燒高香了,當然,之所以大費周章,我也有些私心,不過其中好些個牆頭草,如今已經成為我府上的耳目,之後會發揮不小的作用。你看,世間以準繩行事,便是如此簡潔明瞭。”

  言語之間,韋諒始終沒有抬頭,凝視著那把紋路精美的“工官”刀,然後以竹刻刀輕輕敲擊此刀,聲音清脆,閉眼傾聽,十分享受。

  姜韞雖然與韋諒私交頗好,仍是有些惱火,“你就不在乎自己所行之法,是正法還是惡法?”

  “惡法依舊是法嘛。”

  他睜眼後,神色雲淡風輕,轉移話題,笑道:“不談這些註定是雞同鴨講的事情,我這次出門,遇到了一位與我同門的法家子弟,極有意思,他的朋友,還留了兩樣東西在我府上,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多待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