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翻頁的何止是遊記(第2頁)

很快大驪禮部和兵部就共同頒發了一道國書公文,讓諸國朝廷禮部尚書和德高望重的仙師們,都來大驪京城商量此事。

這道絕對不符合大驪舊制的國書公文,還將那些國號、仙府名號都不吝筆墨,全部都寫上,足足六十多個,全部羅列出來了。

字體是極漂亮的大驪館閣體,一看就出自禮部尚書趙端瑾之手。但是文字內容,就顯得極其殺氣騰騰了。

禮部侍郎董湖偷偷潤了潤嗓子,立即稟報道:“不但都來了,陸陸續續,都趕在約定日期去鴻臚寺點了卯,無一錯漏。此外還多出三十幾個不在名單上邊的人物,都是主動想要與我們大驪朝廷示好的,或是沿海的想要設置高規格的市舶司,方便與大驪通商海上,或是一些找由頭說是有妖族餘孽在境內作祟,國力不濟,奈何不得它們,想要我們大驪派遣一支駐軍維持山上安穩的,甚至還有幾個主動想要成為大驪藩屬的小國。”

老侍郎發現年輕國師似乎有些失望神色,就是不知國師是覺得禮部此事做得溫吞了,還是惋惜那些傢伙不給大驪機會?

刑部尚書馬沅笑問道:“國師,落魄山供奉修士"喜燭"的境界,刑部秘錄司那邊是不是需要補上一補了?”

陳平安點頭道:“在我先前給的冊子括號裡邊,補上"十四境"即可。”

馬沅問道:“國師本人呢?我們刑部需不需要完善資料?”

陳平安搖頭說道:“不用,目前還是仙人,等我躋身飛昇境再說。到時候再加上青萍劍宗,彙總一起錄檔便是。”

馬沅笑著點頭,之前陳平安主動給過冊子,上邊大致介紹了落魄山的家底。

如今道號喜燭的陌生,與時下化名謝狗的白景,冊子上邊都沒有表明這兩位妖族劍修的境界。

上次在此落座議事,陳平安還是元嬰境。

先前議事,許多屋內既定事項,大驪朝廷都已穩步展開,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既是年輕國師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諸多政策的制定,又牽涉朝廷命脈和整個寶瓶洲一洲形勢,且是一份嶄新考卷!誰都心知肚明,出題兼閱卷的考官和座師,便是那位新國師。

比如山水神靈的一系列升遷變動,有了新規矩。再有云霞山,長春宮和老龍城幾個宗門候補,大驪朝廷這段時日也都在緊鑼密鼓地暗中運作,幫助他們務必在文廟規矩之內,找機會提升為宗門,去掉“候補”二字。比如蠻荒戰場那邊,就多出了幾撥去往第一線的隨軍修士。

新任錢塘長,是在山水官場接連跳級、跳到讓旁人眼花繚亂、瞠目結舌的岑文倩。

伍芸雖然未能“理所當然”地順勢補缺錢塘長,但是神位金身也有所提升,這尊以性格暴烈著稱一洲的水神,除了自家轄境有所擴張,還在錢塘水府擔任二把手,輔佐岑文倩治理錢塘江水域。時下已經有傳言,過不了多久,錢塘長還是伍芸的,至於岑文倩,是直接奔著大瀆“伯”去的。聽客若問,這是為何?說客便是抬起手指,指了指天。

倒是期間有個小插曲,臨時更改了一事,大驪王朝境內山水神靈的察計,從原先期限過短的十年一屆,變成了相對寬鬆、更為合理的三十年。

至於那些昔年被大驪朝廷定義為“淫祠”、予以破山伐廟之罰的一洲南部山水神靈,數量眾多,因為“入京”商議山頂碑文存留一事,南部許多私底下被當地朝廷重新“封正”為正統、建造祠廟重塑金身的神靈,一夜之間,就都一一被打回原形,被朝廷暫時褫奪來之不易的正統身份,理由很一致,大驪禮部說了,當然是暗示,大驪朝廷原本是要主動與各國溝通商量,將一部分被鎮壓的神靈恢復神位,將功補過,但是某些朝廷、仙府鬧得厲害,想要撤掉那塊石碑,既然事有緩急,大驪那邊當然就要先處理此事,才好再議,至於具體日期,再說。

趕巧,南嶽正在籌辦夜遊宴,許多南部仙家便從貴為南嶽儲君之山的採芝山,山君王眷那邊,得到一個看似言語既模糊、實則在官場便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答案,確實如此。

這一下就迅速傳開了,南部各國那些本來已經重塑金身、再立祠廟的山水神靈,就開始重新翻閱那道大驪國書上邊的那六十幾個“名字”,好好好,你們這些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王八蛋,坑害我們再度淪為淫祠是吧?

如此一來,導致整個寶瓶洲的山水官場,連帶著山下朝廷和山上仙府,處處都在暗流湧動,全是不見血的兵刃相互往來。

陳平安轉頭望向皇帝宋和那邊,主動說道:“按照大驪禮制,歷屆大驪國師卸任,所用舊印都需要交予工部銷燬,崔瀺那方印,我留著便是了。等到什麼時候我不當國師,兩方官印再一併銷燬。至於我在京城的辦公衙署和住處,還是照舊。陛下,如何?”

宋和笑著點頭道:“國師自行定奪此事便是。”

大驪國師陳平安的那方官印,已經制作完畢,還真不是一件什麼小事,繁文縟節,講究很多。禮部和欽天監選日子,皇帝開筆,工部負責挑選印材和篆刻,此外寶瓶洲五嶽神君、江瀆公侯伯、京師城隍廟文武廟等等,各有各的一道“工序”流程。

至於國師崔瀺的那方舊印,這些年就始終擱放在那張桌上。

既是崔瀺師弟、又是新任國師的陳平安,他不提,誰敢說什麼?

宋和其實比較好奇一事。

那位大先生,至聖先師的首徒,親自舉薦陳平安成為書院君子,但是竟然被中土文廟駁回了。

傳言,只是傳言,禮記學宮的茅司業,說陳平安既無書院講學的經歷,也沒有任何著作傳世,更沒有以落魄山一山之主的身份,在寶瓶洲戰場親自殺妖,既然如此,文廟給出一個君子頭銜?別說是君子,賢人身份都不行,不合禮。

當時文廟管事、主持浩然大局的某位老人,竟然就只是撫須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然後老秀才突然咦了一聲,說在那大驪王朝的春山書院,陳山主好像是臨時講習了,專門開課講授兵家攻守之道。大驪冕州那座由兵部直接設置、管轄的松雪講堂,好像也有意邀請陳平安擔任副講、齋長。

不曾想茅小冬直接撂下一句,那就等到他在春山書院正式開課不是臨時講習、再當了松雪講堂的夫子再說。

老秀才捻鬚沉吟片刻,只說了一句,也好,那就回頭再議。

兩坨鮮豔腮紅的貂帽少女,作為自家山主的臨時死士兼任扈從,在御書房外邊的廊道靠邊站著。

她對面,身穿硃紅蟒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滿頭白霜,面容白皙,雙手疊放在腹部,目不斜視,呼吸綿長。

他站在門口,背靠牆壁,身上那件蟒服距離牆壁的距離,這麼多年來,都是一尺,絲毫不差。

那“少女”一直看他,畢竟掌印太監也沒眼瞎,她就那麼直愣愣盯著自己。

作為大驪宦官當中最有權勢的那位,他知道更多的內幕。

讓人記憶最深刻的,除了她擁有一連串的道號,再就是她的道場之特殊。

使得她是一位妖族劍修的蠻荒根腳,反而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最其次小事。

謝狗以心聲問道:“我上次來過的,打過照面,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