鵷扶君 作品
第五十九章 未聞絕調,到彼一彈
鶴鳴山,五音峰。
入夜時分。
天中才初見繁星點點,月輪在雲翳隱現,芒光還尚未太過清晰。
但在百里雲海之下,卻早已是個千炬照夜、彩光氤氳的輝煌景狀。
半山腰處,一座紅頂綠珠的宮觀中。
除了坐有長嬴院的七八名弟子外,還有不少三院的世族中人,也被劉齡正特意招呼過來了助拳,以壯聲勢。
一時之間。
燈綵炫眸,笙歌聒耳——
七十二盞虛懸在半空中的葆蓮法炬徐徐開散,將整座殿宇照徹得五彩斑斕,輝煌焜耀,如若東海水波中的琉璃寶闕,霞蒸若沸。
而沉速之香幽韻且無煙火,繾綣氤氳,令人心骨皆怡,又是一樁雅事。
在這觥籌交錯間,司馬權通也不舉杯,只冷眼看著場中眾人,目光中微有一絲嘲意。
他對於劉齡正,也並不算是陌生了,兩人倒也打過幾回交道。
此人性情喜怒無定,睚眥必報,常因一點無謂小事,便要大動肝火,不達成心中所欲,絕然不願罷休。
卻偏生又無什麼大本領,只會借外勢壓人,色厲內荏而已。
若非他那一脈在赤朔劉氏中分量不小,頗有些地位,以劉齡正的行事,只怕早被人一劍給殺了,一了百了。
便連司馬權通也曾對劉齡正動過殺心,不止一回。
不過說來,劉齡正和王典倒是投緣,兩人間交情莫逆,甚為牢靠。
而今遭的這宴飲。
想必也是聽聞了王典同陳珩不和,在其面前屢屢受挫。
劉齡正欲為自己這位好友找個顏面回來,為王典出上一口惡氣……
“能敗我的人,又豈是易與之輩?爾等那點伎倆,縱使是拿出來,也不過徒勞丟人現眼罷!”
在揮手驅走欲上前為他斟酒的女侍後。
司馬權通目光瞥向主座處的劉齡正,心中冷笑,暗道:
“他若是能中你這等蠢物的謀算,非僅是折了他陳珩自己的身份,也是在丟我的臉!早就想教訓你一番了,今遭被人代勞,卻也是一樁美事!”
而就在這殿中熙攘不絕之際,時日也是在隨之一點點流逝。
很快,便是半個時辰悄然不見。
此時的天中已經萬星璀璨,月輪放光。
“這到底是何意思?都這般時辰了……他到底是來也不來!”
主座上的劉齡正往殿中掃視一轉,將心中焦躁壓了又壓後,終是有些坐不住了,忙將侍立在遠處的藍衣修士喚到跟前,小聲斥問道:
“你那時候可聽清楚了?他親口說的,他會來?”
在服食過丹丸後,藍衣修士的氣色已是好上了不少,面上能見到幾絲血色。
他聽得這問話,忙將頭一低,叫苦不迭,又把陳珩的原話一五一十道了一遍。
“他在打傷小奴後,可是親自看了書信,應承過小奴的。”
藍衣修士也是個心思機敏的,見劉齡正神色不悅,念頭一轉,臉上忽添出一抹諂媚之色來,小聲笑道:
“許是陳珩畏懼主人的威儀,不敢前來了?那可見這人的確是個心口不一的貨色!既然如此,主人又何必太過提防他?料想也是成不了什麼器的!
飲酒,飲酒!莫要讓他壞了主人今晚高樂的興致!”
劉齡正聞言搖頭,旋即又忍不住笑罵一句:
“他在下院中可是聲名不小,豈能夠等閒視之?你這混賬東西,把所有人都想成同你一般了?
再且今日可不是高樂時候,而是要特意為王典賢弟來出一口惡氣!”
話完之後。
劉齡正皺眉半晌,也覺似是想通了什麼,將樽中玉液一飲而盡,嘿然笑了一聲。
今晚陳珩來與不來,實則都不影響什麼大局。
他只不過是欲借這殿中諸人之口,將風聲放出,好生將陳珩羞辱一番。
雖無法瞧見到當事之人的神態變化,總是感覺缺了些什麼,難以盡善盡美。
但這世事。
又豈有全是如意的?
這般一想,劉齡正微覺是釋然了,心中的焦躁也一緩。
而這兩人間的竊竊私語,也自是被殿中諸人看在眼中。
迎著王典探尋的目光,劉齡正衝之比了個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旋即便裝模作樣清咳兩聲,將酒樽舉起,從坐席上施施然起身。
笙歌樂聲霎時一停——
因他乃是這次宴飲的東道主人,眾人倒也給他顏面,緩緩停了交談,將視線定於他身。
“諸位同門,小可——”
劉齡正剛有些得意,卻聽聞風聲驟急,急抬目看去,只見一道白煙排盪開大氣,割開流風,如一掛長虹,拖曳出了丈許長的尾焰。
呲啦一聲,就朝向此處飛來!
那白煙還尚未臨近,劉齡正也覺是肩背一沉,胸悶氣短,心頭陡有一股惶然之感生出。
他見白煙來勢甚疾,直奔自己而來,彷彿頃刻間就要將自己撞碎成一灘爛肉,呀了一聲,下意識以袖掩面,慌張後退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