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025【公私】(第3頁)

  雨天路滑,一不小心,摔得半身汙泥。

  他也不換乾淨衣裳,就徑直前往父親的書房。

  老白員外正在挑燈看書,覷了一眼兒子身上的泥水:“回來了?”

  “辦妥了。”白崇彥說。

  老白員外說道:“今夜就能辦妥,看來那對父子很有手段,生生把你給說服了。”

  白崇彥大致複述了一遍經過,說道:“父親,朱家父子必不是歹人。就算是歹人,以他們的才識,也沒必要騙些村夫俚婦。特別是那小朱秀才,雖只討教了兩句,已讓孩兒佩服之至。”

  老白員外做過縣主簿,但他肚子裡的學問,去考舉人都夠嗆,問道:“真的那般有才學?”

  “何止是有才學,”白崇彥大加推崇,“孩兒從西鄉縣求學到洋州,所遇經師不止一兩個。便那洋州的名儒,也是按何平叔之言解《論語》。一個二個,解得舌綻蓮花、頭頭是道,可又有誰說出‘公私’二字?”

  老白員外說:“這兩個字也不難,我一聽便知其義。”

  白崇彥道:“能聽懂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不把《論語》研習至精,又哪能說出此言?越是簡單之詞,就越妙到毫巔,正所謂大道至簡。”

  老白員外聽明白了:“你是說,整個洋州的經師,都不如這少年有學問?”

  “也不一定,‘公私’二字,或許是他妙手偶得。”白崇彥說。

  “他想科舉做官?”老白員外又問。

  白崇彥道:“確有此意,還讓孩兒幫忙作保。”

  老白員外沉吟道:“既是這樣,些許山地,送他又何妨?便考不上科舉,也無非幾畝薄地而已,對咱來說沒有半點損失。等二郎(白二公子)回來,便讓他幫忙造戶籍。你祖母的壽宴,也請朱家父子到裡面來坐,不可跟凡夫俗子混為一席。”

  “父親英明。”白崇彥對老爹的安排也很佩服。

  老白員外告誡道:“別看俺家在鄉里勢大,出了西鄉縣算得什麼?你要多多與人為善,莫要跟人爭執結仇。下游那個混不吝,還自稱甚麼小白員外,魚肉相鄰,四處結仇,勾結山賊,私賣鹽茶,遲早得破家亡命!”

  他年輕時候,也是個狠辣角色,十多年前終於踢到鐵板,辭去主簿職務灰溜溜滾回鄉下。

  從此,修身養性,寬待鄉鄰,居然漸漸混出好名聲。

  “父親說得是。”白崇彥道。

  老白員外又說:“昨日忘了問你,鍾秀才可願來俺家教書?”

  白崇彥道:“孩兒去邀請過了,鍾秀才倒是願意來,但提的要求較為苛刻。每月俸酬四貫,每年還得另給束脩。”

  “他窮瘋了吧!”老白員外憤怒不已。

  白崇彥道:“俺們這裡太偏僻,孩兒問了好幾位先生,但凡有些本事的,要麼不願來,要麼叫價高。父親給出的報酬,也能聘到老師,但其學問嘛,孩兒卻看不上。”

  老白員外說:“學問差些也可,畢竟只是教授蒙童。家裡的梁學究年紀太大,眼花耳聾得厲害,上課打鬧他都聽不到,今年務必要換一個西席。”

  白崇彥猶豫再三,忍不住說:“孩兒認為,該把私塾改為村學,讓村裡有志向學的孩童都來讀書。”

  “還要建村學,真當俺是大善人?”老白員外冷笑。

  白崇彥說道:“父親,村學都沒有,俺家只能算土豪。只有建立村學,教化鄉里,才能稱得士紳之家。”

  “士紳之家,士紳之家……”

  老白員外被這個稱呼說動,反覆沉吟之後,點頭許可道:“確實,村裡沒有村學,你在外交遊也丟面子。五十貫錢,應該能辦起村學吧?”

  白崇彥說:“綽綽有餘。”

  老白員外當即拍板道:“等你祖母大壽過後,就起幾間草屋,讓村中孩童都來讀書,暫時讓梁學究繼續教著。”

  白崇彥建議:“那朱家大郎,既然能編寫《三字經》,想必對教授蒙童頗有心得。他還稱自己的蒙學,是其父朱相公所授。等孩兒再去試探其學問,或許能聘朱相公做村學先生。”

  “也行。”老白員外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