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四百八十四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2頁)

 


    王謙是個很執拗的人,從他和父親多次想法上南轅北轍來看,就能看得出他頗為叛逆,按照王崇古本來的打算,是不做理會,實在被罵的兇了,就上奏致仕,陛下溫言挽留,這戲已經演了十年了,現在王崇古可以從陛下那裡借到力,這是他推行新政最大的底氣。
 


    首先就是皇權的高度集中和各個階級對權力索取的矛盾。
 


    從張居正新政開始的萬曆維新,從一開始就是利用各種政策增加朝堂、皇帝的權威,來改變國家困於五疾的現狀,是為了鞏固皇權,皇帝是所有新政的基礎,所以十年後的萬曆十年,皇權再次高度集中在皇帝本人手裡,但顯然習慣了道爺焚修、隆慶神隱的讀書人,對這種局面的不滿。
 


    這就是等級森嚴,階級的直觀體現,更高的階級可以調動更多的社會資源來保護自己。
 


    世間很多事兒都是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六百萬畝田,江西地面官員,是真的太勇敢了。
 


    就許你張居正是個革故鼎新的能臣?
 


    “哎呀,不好。”王崇古一拍桌面說道:“這不是把陛下帶壞了嗎?陛下之前都是大道之行,這等手段,這等伎倆,不是把陛下給帶壞了?”
 


    王謙非常執拗的說道:“清流依仗的不就是名聲嗎?我看他們這次沒了名聲,還有沒有功夫攻訐父親,三級學堂,明明是興文教的大好事,到了他們嘴裡,反而成了動搖社稷的逆政,孩兒不服!”
 


    馮保思索了片刻說道:“臣以為,確實是有點厚此薄彼了,都是給陛下辦事,陛下從未迴護過王次輔。”
 


    這個矛盾是長期的,是集中權力和離散權力的矛盾。
 


    “朕是不是薄待王次輔了?”朱翊鈞思索了一下問道。
 


    現在海瑞在士大夫心目中,就是皇帝的走狗、逆政的擁躉、殘害同僚的酷吏。
 


    王謙眉頭一皺,想了想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父親老了?”
 


    王謙點頭說道:“是,咱家的書坊,哪裡能印出那等質量的書刊來。”
 


    王謙不認為當縮頭烏龜是應對的良策,王謙非但不肯當縮頭烏龜,還要反擊,而且是要一擊斃命,奔著清流的死穴名望二字去下手,這麼些年,王謙收集了很多的黑料,把清流的皮扒了,讓世人都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朝廷實行的變法,一定會引起舊有利益既得者的激烈反對,而封建帝制的政治生態,對不同政見的壓制和排斥,流放賤儒到綏遠支邊和貴州疏浚烏江,就是最典型的壓制和排斥,這一定會促使舊貴們,採取更加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這個矛盾也是長期的,是社會公平的矛盾。
 


    這個矛盾也是長期的,是生產資料的矛盾。
 


    王崇古想了想,鄭重的點了點頭,看著王謙說道:“我之前在西山煤局,推行三逢三必,其實多少有點避禍的想法,唉,咱們大明的讀書人,罵人實在是難聽,看到多少有些鬱結,實話說,確實爽利了許多。”
 


    除了素材是他提供的以外,都是陛下在做,妖書是內署三經廠印的,發的哪裡都是是緹騎給了三姑六婆讓她們傳播,禮部尚書萬士和負責收尾,灑水洗地,整個過程突出了一個絲滑和流暢。
 


    所以綏遠支邊的問題算是緩解了,而且隨著三級學堂的建立,這個問題可以得到進一步的緩解。
 


    各種花言巧語會欺騙,但牛子不會。
 


    王崇古嘴角抽動了下,咬牙切齒,帶著一些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王謙問道:“兒啊,你是不是嫌你爹命太長了?你就真的這麼著急繼承家產嗎?”
 


    “孩兒就問:這要是動起手來,做到什麼地步比較恰當?陛下聖諭:賤儒都騎到伱們老王家脖子上耀武揚威了,還問做到什麼地步?孩兒把妖書的想法告訴了陛下,妖書是內署三經廠印的。”王謙完整的告訴了王崇古整件事的始末。
 


    “有理。”朱翊鈞笑著說道:“蕭德輝他不是王次輔啊,他感受不到壓力和頭頂上的利刃。”
 


    這可是六百萬畝田,江西地面官員居然敢姑息隱匿!真就不怕事發。
 


    王崇古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滿臉懊惱的說道:“當初舞得動七星環首刀的時候,就該把你剁了,反正有孫子了。”
 


    王崇古似乎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窘境,他是張居正的政敵,大明討伐板升的時候,王崇古又刀刃向內清理了晉黨的蛀蟲,而後請均田役疏又讓他自絕於鄉賢縉紳、勢要豪右,工兵團營再建三級學堂,這就是得罪了士大夫。
 


    海瑞順著這六百萬畝田,抓到了這一批二百六十四員貪官汙吏,一體革罷。
 


    王謙還沒那麼大的本事。
 


    第二個矛盾則是新政惠及的還是肉食者,肉食者和生產者之間的矛盾,並沒有十分明顯的緩解,甚至部分自耕農、佃戶承擔了清丈帶來的稅收壓力,這也是稽稅院被恨的咬牙切齒的原因,新政的推行是隨著行政能力的恢復,一步步推進的,強人身依附的關係並沒有明顯改變。
 


    事情是王謙乾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王謙從來就不是什麼堂堂正正的人物,他自己都承認,父子皆奸臣,既然是奸臣,就得乾點奸臣應該乾的活兒。
 


    “你可真是孝順。”王崇古直接被氣笑了,他都這個歲數了,哪有盡孝送波斯美人的?!
 


    “爹,就問你,這把清流的皮都給拔了,讓他們赤條條的曝於世人面前,孩兒搞得這妖書,爹心情是不是爽利了許多?!”王謙探了探身子,好奇的問道。
 


    馮保選擇了實話實說,相比較陛下對張居正、戚帥的迴護,王崇古也做了很多事,陛下從沒幫過王崇古。
 


    “孩兒也不是胡鬧,前幾日,陛下詔孩兒入通和宮御書房,詢問了燕興樓交易行諸事後,對孩兒說:這幫言官喋喋不休屬實討厭,為人子理當盡孝,若有良策,不必藏拙。”
 


    還田疏和請均田役疏,才能明顯緩解人地矛盾、生產者和肉食者之間的矛盾。
 


    萬曆維新正在深入改變大明的江山社稷,方方面面,政治、軍事、經濟和生活方式,都隨著大量白銀流入和新政的推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在這個劇變的過程中,大明正在逐漸變得強大,但維新的過程中也包含了尖銳的矛盾。
 


    沒必要撒謊,王崇古在西山煤局躲藏,不止一次想要動手了,他性格暴躁易怒,雖然刻意壓制收斂,但不止一次想要動手,最後還是以大局為重,忍住了。
 


    萬曆十年三月,還沒過完春天,海瑞就聯合吏部,褫奪官身功名各級官員高達二百六十四人。
 


    雖然消息來的沒頭沒尾,但就大明皇帝開海的堅決意志而言,就知道陛下恐怕是真有這個打算。
 


    王遴和張居正的政見不合,主要是考成法,王遴覺得張居正苛責官員,大家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給百官套枷鎖,是什麼意思?王遴為此致仕,但現在王遴反而覺得,張居正的考成法,實在是太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