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四百零九章 大鉅變時代(第2頁)

 汪道昆是名門之後,徽商之家,是正經的望族出身,年輕的時候,曾經帶著湖廣、三吳、兩浙近兩百文士,四處遊園交友,喜歡戲曲和詩詞,嘉靖四十二年,因胡宗憲案被罷免,汪道昆創建新安詩派,算是文壇領袖之一。

 汪道昆是胡宗憲的人,在義烏做縣令時,和戚繼光一起組建過客兵,在福建和戚繼光抵背殺敵,晝夜籌畫,枕戈待旦,嘉靖四十二年的罷免,是因為他為胡宗憲奔走,奔走呼號,修書鳴冤,因此厭惡了徐階。

 汪道昆跑去松江做巡撫,就是為了收拾徐階去了。

 “回京來掌工部事吧。”朱翊鈞稍微思考了下,讓汪道昆繼續進步。

 理由非常簡單,汪道昆在重大問題上立場非常明確,萬曆六年,大明皇帝朱翊鈞下詔遷徙富戶充實京畿,汪道昆勸自己父親舉家搬遷。

 大明望族的立場,也不總是堅定不移的站在皇權的對立面。

 工部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了,郭朝賓這個老實人,有點忙不過來了。

 “西南黔國公上奏,東籲莽應龍負傷,多疾纏身。”張居正面色凝重的說起了東籲王朝。

 莽應龍,十方征服者,嘉靖二十九年繼位東籲國王,接連消滅阿瓦、撣邦與清邁,拳打老撾,腳踢暹羅,在莽應龍手裡,東籲王朝急速擴張。

 奏疏傳閱到了各廷臣的手中,大家都清楚了具體負傷的原因。

 紅毛番船長貢卡洛·瓦茲,在東籲首府勃固城作亂,以一百二十紅毛番對戰兩千東籲象兵,東籲慘敗,而後雙方在馬達班灣發生了海戰,紅毛番有船兩艘,東籲出戰十六艘戰船,紅毛番再次完勝。

 東胡王莽應龍,在勃固之戰中受傷,而後聽聞如此恥辱的大敗,氣急攻心,一氣之下,就病倒了。

 “紅毛番有這麼厲害嗎?”朱翊鈞真的不覺得紅毛番的軍隊有多強。

 嘉靖年間,嘉靖皇帝斬了葡萄牙特使火者亞三,雙方的關係一直劍拔弩張,各種碰撞不斷,尤其是萬曆初年,殷正茂驅趕濠境紅毛番,根本沒有任何難度可言。

 一百二十人對戰兩千,大獲全勝,兩艘對十六艘,仍然完勝,這怎麼看,都像是紅毛番在開無雙,而且還打贏了。

 “那是碰上了大明水師。”戚繼光笑著解釋道,對手不一樣,所以顯得戰力不同,張元勳這個鷹揚侯,仗著船堅炮強,摁著梅內塞斯揍。

 而隸屬於果阿總督府的商船,能吊著打莽應龍。

 張居正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說道:“這個紅毛番船長貢卡洛,前往東籲首府勃固,其目的是勸說東籲國王從陸上攻打大明,威脅大明雲南諸鎮,本來雙方一拍即合,結果莽應龍的兒子莽應裡,因為垂涎貢卡洛的商品,意欲搶奪,這才發生了勃固之戰。”

 “啊?”

 群臣都看向了張居正,略顯呆滯,事情發展的趨勢,總是讓人捉摸不透,莽應龍很能打,大明一直都非常清楚,而且也支持這孟珙、孟養土司跟莽應龍打過兩次,算是有輸有贏。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朱翊鈞伸出手,往下按了按說道:“先生,朕捋捋,果阿總督府在馬六甲海峽節節敗退,所以派了自己的船長前往東籲,跟東籲王談共伐大明大業。”

 “對。”

 “東籲王莽應龍和船長貢卡洛談的極好,雙方一拍即合,把酒言歡。”朱翊鈞一拍手繼續問道。

 “是的,莽應龍的崛起,攻打前勃固王國時,就和紅毛番關係莫逆,曾經僱傭過紅毛番傭兵,和紅毛番學習火銃、火炮,雙方關係還算不錯,雖然有過一些衝突,但總歸是可以交流的。”張居正補充了一下背景,莽應龍攻打白古城時進攻不利,就曾僱傭了紅毛番。

 朱翊鈞眉頭緊鎖的繼續說道:“本來形勢一片大好,莽應龍的兒子莽應裡,要搶紅毛番,紅毛番不肯,起了衝突?這衝突起的沒有任何邏輯可言。”

 “紅毛番這些禮物本來都是要送給東籲王的。”張居正手中的奏疏是巡按雲南僉都御史王希元呈送的,王希元是張居正的嫡系,曾經在和高拱的決戰中,充當急先鋒的角色,萬曆三年,前往雲南督辦滇銅鑄錢。

 王希元的信息非常全面,整件事突出的就是一個魔幻,莽應裡的搶劫,突出的就是一個為所欲為。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這衝突莫名其妙的,是不是疑兵之計?故意讓我大明放鬆警惕?”

 “陛下,自從莽應龍手上重病纏身,整個東籲,已有分崩離析之相。”張居正不認為是計策,莽應龍是東籲王,他病重,人心思動,不少世襲土司,已經開始準備等莽應龍一死,就脫離東籲,甚至有幾個土司,和黔國公府聯繫,希望大明能夠趁著動亂,一舉南下東籲。

 消息來源非常可靠,是莽應龍的心腹大臣,雲南隴川人嶽鳳的消息,這就是個兩面三刀的敗類,但消息經過了多方核驗,都十分準確。

 “莽應裡無德,不為人君。”張居正思索了一番,評價了莽應裡。

 這傢伙十三歲開始跟隨父親作戰,嗜殺成性,殺俘如殺雞,經常輕軍冒進,導致戰局陷入危難之間,為人極為狷狂,本來投降莽應龍的木邦國主罕拔,因為莽應裡又脫離了東籲。

 胡作非為、膽大包天,一個典型的、沒有任何約束的天生貴人,就是這個樣子。

 如果沒有皇帝、太后的約束,潞王朱翊鏐大約也會變成那般荒唐。

 “經過莽應龍整整五十年的征戰,整個雲南之外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輝煌一時的東籲王朝,在莽應龍去世之後,莽應裡是否能夠繼承大任?至少大部分的東籲土司,不這麼認為。”張居正將一堆的奏疏呈送到了御前。

 朱翊鈞看完了黔國公、雲南方面的奏疏,看了許久,才徹底認可了張居正的說法。

 “黔國公沐昌祚、雲南巡撫劉世曾、參政趙睿、副使胡心得、僉事楊際熙、四川總兵劉顯等人皆言,防止西南生變。”朱翊鈞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停的敲動著。

 非常有趣,這裡面全都是漢人。

 雲南巡撫劉世曾在奏疏中,順便照例彈劾了黔國公府,說黔國公府兼併無數,萬曆六年清丈,黔國公府侵佔頃,萬曆七年清丈,又查出頃54畝,兩年清丈,共查出頃,即291萬餘畝地。

 黔國公府沐昌祚的奏疏裡,十分乾脆的請罪,把他家裡的財產都申報了一番,田土、屯田、沐莊、圃墅共三百六十區,總計頃,即432萬畝田。

 徐階搞了一輩子也就弄了40萬畝,黔國公府在雲南搞了430萬畝地,這也是朝廷第一次清楚明確的知道了黔國公府到底侵佔了多少良田。

 比較有趣的是,朝廷對此充耳不聞,劉世曾彈劾也是照例罷了,這種侵佔是朝廷默許的,雲貴川黔的土司,是如何在兩百年的時間裡,慢慢消亡?黔國公府幹的。

 按照慣例,大明若是要對東籲用兵,出兵所需之軍糧,皆由黔國公府沐公子買單。

 朱翊鈞手指停下,開口說道:“這莽應裡膽大包天,莽應龍一旦去世,大明西南必亂,為保西南邊方安穩,雲南、四川文武諸官,皆請命備戰,枕戈待旦,下章雲南,常備不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