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四十六章 難道,還有高手?



                葛守禮從楊博走後,就扛起了監督元輔的職能,只要元輔威震主上,葛守禮都會站出來大聲的斥責,哪怕是皇帝是樂意的。

    比如萬曆五年四月,慈慶宮、慈寧宮太監下懿旨讓工部衙門,重新修理宮殿,這是皇帝要大婚了,所以修一下宮殿讓兒子大婚,而且只修迎面,不修背面,內承運庫太監計價十一萬七千銀。

    張居正帶著內閣、工部尚書郭朝賓等人上奏說:治國之道節用為先,耗財之源工作為大;慈慶、慈寧兩宮俱以萬曆二年興工,前歲告完。落成之日,臣等恭詣閱視巍崇彩絢、無異天宮,今未踰三年壯麗如故,乃欲壞其已成,更加藻飾,是豈規制未備乎?

    張居正反對修宮來迎接皇帝大婚。

    兩宮聖母聞訊停止,而朱翊鈞則認為可以從內帑支取銀錢,但是陳太后和李太后,最終還是不想再添事端,沒有允行。

    朱翊鈞還專門去了兩宮和太后分說此事,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而葛守禮怒斥張居正威震主上,皇帝大婚乃是天大的事兒,怎麼可以用修省的名義來阻止太后修宮?

    戶部進大婚大婚鋪宮錢糧、各樣珍珠計銀八萬兩,足色金二千八百兩、九成色金一百兩,張居正在內閣,仍以修省名義拒絕,並且還專門面陳皇帝,還拿宋仁宗不喜珠玉勸皇帝節儉。

    葛守禮也對張居正的行為提出了質疑,王國光還是將國帑這八萬兩白銀,兩千九百兩的黃金,送到了內帑。

    現在張居正離朝了,葛守禮也不用監視張居正了,他老了,也完全無法處理部事,都察院這個衙門,又是個幹仗的地方,葛守禮打算乞骸骨歸鄉了。

    “葛公要不去西山和先生為鄰?”朱翊鈞說起了自己一個打算。

    把西山打造成一個離退休明公活動中心,把這些致仕明公聚集在西山,這種做法,其實和當年漢武帝搞出了豪強守陵,是一個法子,防止地方縉紳豪強做大。

    葛守禮搖頭說道:“陛下,臣是晉黨,就不去了。”

    張四維和他的同黨被送進了解刳院,斬首七百二十八人,但是這晉黨仍然是盤大根深,生生不息,作為晉黨的黨魁,他還是不在京師給皇帝添堵為宜。

    萬一皇帝要殺王崇古,他葛守禮這個前黨魁不是跟著一起倒黴嗎?

    朱翊鈞想了想認同了葛守禮的說法,提筆很久,才硃批了葛守禮的致仕奏疏,他略顯悵然的說道:“葛公衣錦還鄉,朕準葛公配驛回鄉。”

    “葛公慢行。”

    “臣,謝陛下隆恩。”葛守禮再行大禮,站起來退出了廣寒殿,轉身離開。

    走出了廣寒殿後,葛守禮再次長揖低聲說道:“陛下,臣告退。”

    朝堂就是這樣,有人來就有人走,葛守禮還是很慶幸,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朱翊鈞一直看著葛守禮的身影,消失在了宮牆之間,下次再收到葛守禮的消息,怕是訃告了。

    大明和土蠻汗之間仍有一戰的戰爭前奏越來越明顯。

    四月初,土蠻汗糾集重兵六萬有餘,再次對大寧衛展開了征伐,佯攻大寧衛的同時,兵逼彰武,破大興、鎮靜、團山堡,巡按侯於趙在大興堡率軍兵抵抗,不敵退回彰武。

    遼東李成梁率兵兩千,星夜馳援彰武,而後親自領兵兩萬有餘,向彰武方向移動。

    正如李成梁所言,彰武,遼東鎖鑰之地,不容有失,這地方地理位置極為關鍵,而且易守難攻。

    侯於趙僅憑一千五百軍兵,就堅守到了援兵趕至彰武,土蠻汗圖們、速把亥、切盡黃臺吉、赤把都兒、扯力克等人再圍攻三日,天大雨遮目、馬不能行、弓不能張。

    土蠻汗真的很想很想奪回彰武,否則冬天到了戚繼光的回合,土蠻汗怕是真的滾出遼東了。

    在北遼河水勢大漲之前,巡按侯於趙、副總兵蘇成勳帶一千五百軍兵冒雨渡河。

    侯於趙、蘇成勳本欲設伏,阻攔敵人退路,大寧衛總兵王如龍、遼東總兵、寧遠伯李成梁正在率軍趕來,只要將其拖延三日,就可以圍而殲之。

    董狐狸在戚繼光手上吃過大虧,他一看天下雨,就知道要遭,闖了金頂大帳,讓土蠻汗撤兵,土蠻汗若是不肯連夜撤軍,他董狐狸就自己走了。

    董狐狸鼻子太靈敏了,能在戚繼光手下走了幾個回合還活得好好的,全靠這一手靈敏的嗅覺。

    土蠻汗思慮再三,還是遵從了董狐狸的意見,趁著雨勢稍緩,立刻撤退。

    要是土蠻汗再猶豫一天,不,哪怕是半天,大明軍就能完成合圍。

    但是董狐狸這廝一看天下了雨,就想起了李成梁在遼陽求雪之事,最終土蠻汗逃出生天。

    蘇成勳率軍再次追擊,在大興堡斬獲賊人首級四百三十二人,克復彰武外三堡。

    次日清晨,廷議如常召開,主持廷議的人是首輔呂調陽,張居正請了假照顧父親到現在,都是呂調陽在主持廷議。

    “兵部為遼東征戰將領軍兵請功。”呂調陽說出了今日的第一個議題,犒賞,打了勝仗,自然要賞賜。

    “朕昨日就準了,元輔,這國帑有銀子犒賞嗎?”朱翊鈞已經批准了請功的奏疏。

    王國光立刻俯首說道:“陛下,咱們現在有錢了!”

    內帑國帑互相討飯的確不體面,這兩年,國帑充盈起來,王國光已經很久沒到內帑討飯了,皇帝一開口,王國光立刻說有錢,這討飯實在是有失臉面。

    朱翊鈞點頭說道:“內帑仍按慣例給軍兵犒賞。”

    “陛下心繫軍兵乃大明之幸,陛下聖明。”呂調陽和王崇古、王國光商量了一番,並不打算反對,陛下從萬曆二年起,就開始從自己腰包掏錢給軍兵恩賞了,正如陛下所言,這都成了慣例。

    “侯於趙什麼情況?一個文弱書生,他跟著渡河,添什麼亂啊?”朱翊鈞看著塘報,侯於趙這傢伙,帶領軍兵守彰武也就罷了,這還主動出擊?

    侯於趙居然親自渡河作戰,這是超出了朱翊鈞預料的。

    朱翊鈞的確不知兵,但是這北遼河。柳河在大雨中一定會漲水,渡河渡過去,可就回不來了。

    渡河是為了阻擊敵人,包圍戰術,大多數都是圍三缺一,而侯於趙、蘇成勳的渡河地點,是在土蠻汗退兵的地方,是四面合圍全殲的架勢。

    這絕對是最慘烈的地方,兵兇戰危,這侯於趙也不知道怕,就那麼跟著軍兵一起去了。

    “侯於趙給軍兵承諾過,他在彰武就在。”萬士和倒是知道侯於趙為什麼要渡河去阻攔土蠻汗撤兵。

    侯於趙在墾田之後,就跟軍兵民說過,他和彰武共存亡,君子重諾,侯於趙渡河阻敵,完全是為了履行諾言。

    海瑞十分肯定的說道:“侯於趙重諾守義,忠君體國,有骨鯁正氣。”

    朝臣們首先肯定了侯於趙的行為是出於滅敵,而不是出於博一時之譽,誰去戰場上博名聲,那不是嫌命長嗎?

    賤儒有一個敢,海瑞都給他們磕頭送行,開除賤儒籍貫。

    戚繼光來到了堪輿圖前指著柳河這條河說道:“陛下容稟,侯巡按渡河,是為了士氣,渡河作戰,大雨必然水漲,這一千五百兵出城渡河設伏,後路斷絕,一千五百兵面對六萬要突圍的敵軍,必然軍心震動,而侯於趙在彰武久任,他隨軍渡河,則軍兵皆知三日之期圍困敵軍為真,自然奮力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