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2頁)

    想跑?哼,沒門,在老朱家做官,不給他榨乾淨最後一絲光和最後一點熱,就像退休躲清閒,想都不要想!

    馮保帶著一大堆的尾巴,來到了全楚會館,等待張居正出門接旨之後,才吊著嗓子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承天明命,為天下君,進退予奪,朕實主之,豈臣下所敢自擅?元輔張居正受皇考顧命,輔朕幼衝,攄忠宣猷,弼成化理,以其身任社稷之重,豈容一日去朕左右?”

    “然,言者人子大論,朕奪情於太傅為欺世盜名之事,詆先生為不孝矣,斥先生為貪位矣,詈先生為禽獸矣。此無下之大辱也!”

    “先生精忠為國的心,天地祖宗知道,聖母與朕心知道。那群奸小人乘機排擠,自有祖宗的法度處治他,先生不必介懷。”

    “先生固辭朕為天下留先生而不得,勉為其難應允一二。”

    “今以先生真忠大義,明達吏事,法令寬平,任人惟賢,不分卑賤,挽天傾地覆之功,封先生為宜城伯,歲祿八百石,縷縷之忠,惟天可鑑!”

    “累朝成憲,布德施惠,詔告天下,鹹使聞知。”

    “欽此。”

    張居正猛地抬頭,人都蒙了…皇帝這是出的什麼招?準了致仕,卻給了爵位?

    張居正一臉懵逼的接過了聖旨,一頭霧水的看清楚了所有的字,的確是給他封伯了,他現在就兩條路,要麼同意封伯,要麼同意奪情起復。

    皇帝給了他個好玩的選擇。

    大明的官吏其實追求的是世襲罔替的權力,這種世襲罔替是以縉紳的形式來實現的,但是大明還有一種世襲罔替的世襲官,那便是封爵。

    “陛下說了,先生要麼不走留任,要麼走了領了這爵位,否則就這麼不清不楚的走了,陛下都無法保證先生還能回來,這樣先生有超品的宜城伯在身,哪怕是沒有世券,也是終身享祿,陛下也好護先生周全。”馮保甩了甩拂塵,笑著問道:“先生,如何應對?”

    “臣叩謝陛下隆恩。”張居正明白了皇帝的擔心,只能謝恩領旨了。

    他之前是從一品的太子太保領正一品俸,那是萬曆二年全楚會館開館,讓楚地學子投靠時候,朱翊鈞為了表示師生情誼的加賜,後來升轉為正一品的太傅,領的是伯爵俸,這本就是加賜,張居正為此多次推辭,但是最後都拗不過皇帝。

    萬曆四年定實俸,不再折鈔,給銀幣之後,這伯爵俸,就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

    俸祿不折鈔後,就是朝廷舉起反貪大棒的那一天,給足了俸祿,再貪,皇帝自然要用大明神劍將其斬殺。

    馮保點頭說道:“那就是了,陛下先前就令禮部在西山擇了陵寢,先生之父臥寢之地已經選好,至於結廬守孝,則大可不必,陛下已經令人前往就近修了宜城伯府,先生等到七七之期,就可以前往了。”

    “哦,對了,陛下還說了,先生既然是國之勳貴,這丁憂期間,雖然不辦差,但是還要聽政,責令司禮監將每日奏疏送至宜城伯府,後日取回,先生仍貼浮票。”

    既然領了國家的爵位,就不能不做事,白白領俸祿。

    那麼不辦事,也要聽政,每天的奏疏送到西山宜城伯府,若是張居正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都可以說。

    “這不合乎禮制。”張居正聽聞呆滯的說道。

    馮保面色不悅,帶有一些不滿的說道:“先生已經違逆了聖意,執意丁憂,陛下已經勉為其難了,先生還要抗旨,這不是讓陛下很難做嗎?陛下的聖旨一再違背,天下仕林怕是要說先生威震主上了,還是不要再讓陛下為難的好。”

    “咱家是個奴僕,但還是要說兩句公道話,陛下已經仁至義盡,先生還是不要再推辭了。”

    馮保這話意思很明確,你張居正再推辭,難不成陛下把皇位讓給你張居正,你才樂意?

    張居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皇帝已經妥協了一些,若是他再固執,真的是在威震主上,他想要離開,就是不想威震主上。

    “謝大璫提醒。”張居正十分誠懇的說道。

    “嗯,這就對了嘛。”馮保露出了笑容,他和張居正是政治同盟,對於張居正的離朝,其實他自己就很擔心,這數日時間,他真的是,看誰都像是要撅了他自己要當老祖宗的賊。

    陛下這辦法,張居正看似離開了權力的中心,但其實仍然還對朝局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兜這麼一個圈裡,就是智慧,二十七個月之後,張居正要回來,還能以伯爵入朝參政,那時候張居正已經從主少國疑時把持全部權力的當國首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陛下的輔弼臣子。

    這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個極好的結果,對於馮保也是如此。

    “陛下仍有口諭,陛下說:朕年紀尚幼,親政主持國政,難免有疏漏之處,朝廷大臣恐有矇蔽,不肯責難陳善,還望先生人在西山,多加匡正,以圖大明再興。”馮保說出了陛下最後的口諭。

    陛下自己其實也有點擔心,自己萬一把這天下折騰的快散架了,難不成跑去江陵搬救兵?江陵那麼遠,遠水解不了近渴。

    把張居正這尊大佛供在西山,就能鎮壓氣運,局面真的到了不可挽救的局面,就去西山請無所不能的張居正出山救一救,也算是一份兜底。

    “陛下駕到!”小黃門們舉著華蓋,來到了全楚會館之前。

    所有人見禮,而朱翊鈞並沒有下車,而是讓張居正上車。

    之前張居正不能上車,是因為他是權臣,是首輔、是當國,現在他那麼多的頭銜也就剩下一個宜城伯了,作為武勳,帝國的合夥人,此時的張居正已經可以和陛下同乘一架了。

    車上除了皇帝陛下之外,還有一個人,遷安伯戚繼光。

    “拜見陛下。”張居正上車再次見禮,朱翊鈞示意張居正就坐,不必拘禮。

    “陛下,這宜城伯之事,是不是有待商榷?”張居正迫不及待的說道,他還是想推辭,封了爵,一切都符合禮法了,但是這爵位非武功不得擅封。

    “先生教過朕,這國事唯有賞罰分明,先生真當朕封先生伯爵,是權宜之計?”朱翊鈞搖頭,十分認真的說道:“先生,且聽朕細細道來。”

    “若是沒有先生,戚帥還在山東登州衛做指揮僉事,若不是先生一力迴護,維護戚帥周全,戚帥安能展布一腔熱血,平倭蕩寇?”

    “不能。”

    “俞帥鬱郁不得志半生,打了勝仗也要責罰,打平了就得戴罪立功,朱紈、胡宗憲舊例,歷歷在目。”

    “戚帥以為呢?”

    戚繼光十分肯定的說道:“若不是張先生迴護,嘉靖三十七年,給事中羅嘉賓等人,彈劾臣故意放走岑港的倭寇,有通倭的嫌疑。臣那會兒就死了,哪還有以後,甚至今日陪駕陛下左右。”

    戚繼光感謝張居正,不是張居正的提攜,他根本混不到這個局面。

    “這就是了,一旦有了虜情,這個賤儒就是百般遮掩,禮送出境,但是戚帥稍微有些作戰不力,就會反應迅速,真是該死。”朱翊鈞對戚繼光當初的冤屈很瞭解,就是岑港的倭寇逃竄到台州肆虐,戚繼光還在追擊,就被言官論死。

    戚繼光是長著三頭六臂,還是會踩筋斗雲?這平倭,似乎戚繼光一到,倭國就集體切腹了一樣。

    張居正不止一次給朱翊鈞講過,肉食者鄙,大明官員期望短期見效的政令,沒有遠謀眼光,尤其是在攻略倭國之事上,張居正給出的時間是二十年,這是賤儒們完全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