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這條路走得通的話,就走通了(第3頁)

 “木軌不經久,容易壞,而且還不能修得很長,加上地勢的影響,最多也就幾里長度,也就是從西山到京畿,這次從大明京師到大寧衛的這條馳道,就由工部尚書郭朝賓督領吧。”朱翊鈞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了修。

 這種馳道很貴,但貴不是馳道的缺點,是大明囊中羞澀,修不好也沒關係,權當是累積經驗了,反正京師到大寧衛的馳道所需費用,由京師勢要豪右們贊助。

 “要把白銀髮到小民手中,發到匠人手中,發到窯民、鐵匠、石灰匠、抬柴夫的手裡,那麼這條通往遼東的馳道,如果能夠全線貫通,那就是大明最大的幸事兒。”朱翊鈞再次明確了修這條馳道的目的,探索大明的再分配的邏輯,創造一個擁簇新政的階級。

 “如果這條路走得通的話,就走通了。”朱翊鈞最後總結性的說了一句很古怪的話,這條路自然是京遼馳道,同樣也是大明的新政的通天大道。

 《天下困於兼併紓困流氓疏》,是王崇古上的奏疏,朱翊鈞高度認同。

 朱翊鈞的手段是狠辣的,也是絲毫沒有情面的。

 花魁很快敬酒就敬到了朱翊鈞這一雅間,結果她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空空如也,朱翊鈞看完了熱鬧,談完了事兒,自然就走了,至於花魁,這要是見一面,馮保又該把人扔到永升毛呢廠去安置了。

 沒必要那麼麻煩,不見就是。

 大年三十,朱翊鈞見到了陳四六,就是王崇古在五萬言的奏疏中講的那個故事裡的陳四六。

 陳四六已經二十二歲了,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也就是和馬上十五歲的小皇帝差不多高,十分的瘦弱,皮膚黝黑,見到皇帝的時候,跪在地上不敢起來,最後被攙了起來,坐到凳子上,才結結巴巴的把自己想說的話說清楚。

 西山煤窯的開採是非常辛苦的,是需要下井的,井深超過了二十丈,可不是露天煤礦,更不是英格蘭那種一丈之下都是煤,大明的西山煤窯,都是窯井,最低的也要二十丈深,礦難時有發生,透水、坍塌、爆炸也是尋常,陳四六完全不明白皇帝陛下為何接見他。

 但是陛下問的問題,陳四六都能回答,陛下問幾口人,有沒有討到婆娘,有幾個孩子,過年有沒有扯二尺布做新衣服等等,都是些尋常的問題,而陳四六據實作答,不敢有任何的欺瞞。

 陳四六的故事,是《紓困流氓疏》的核心故事,而陳四六笑著說今年割了五斤肉過年的時候,朱翊鈞和陳四六都笑的陽光燦爛了起來。

 陳四六走後,覲見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農戶,有當初王崇古在西北安置的失地農戶之一,有大寧衛新屯耕農戶,陝西種田農戶等等,朱翊鈞詢問他們對種田事兒的問題,天生貴人卻對種地之事說的頭頭是道,讓所有農戶極為驚訝。

 農戶走後,是大明的庶弁將和軍兵,來自九邊,也來自京營,這些庶弁將和軍兵,詳細聊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京營軍兵重新組建的綱領是下救黔首,而邊方軍鎮的軍兵,則主要訴說了生活的困苦。

 得益於王國光推行的實物軍餉,邊防軍鎮終於能夠不再餓著肚子打仗,即便是給的俸祿不夠,也能種點番薯過活,能吃上飯,就能守得住下去,這是戚繼光當初第一次面聖的時候,說的話,而軍兵們對於實物俸祿是格外感激的,先吃上飯,才能心思戰守。

 庶弁將和軍兵離去之後,朱翊鈞最後見到了外官。

 今年的外官是陝西總督石茂華,石茂華強烈表達了復套的美好願景,而且表示了對於不復套的擔憂,不復套,三邊一旦遭遇連年大旱,恐怕大明有傾覆之禍,因為陝西少糧多兵,連年大旱,必然是民亂四起。

 朱翊鈞明確表示復套是一定要復套的,但是現在還不是時機。

 石茂華請求去寶岐司看看,不是要看皇帝住在哪裡,而是去看番薯,確切的說是土豆,陝西不適合種番薯,但是很適合種馬鈴薯,石茂華對陛下親事農桑,感激涕零,陝西去年冬天沒下雪,今春倒春寒,大旱千里,若非囤了一點馬鈴薯,怕是要出大亂子。

 石茂華看過了寶岐司,終於心滿意足的拜別了陛下。

 見完了工匠、農戶、軍兵、外官之後,朱翊鈞帶著自己七個櫥窗,來到了太廟祭祖,為自己今年做的事兒,做了述職報告。

 辦得最大的事兒,就是清算了張四維為首的族黨,阻止了西北藩鎮化的進一步惡化。

 朱翊鈞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尤其是那本《安置流氓疏》,皇帝還專門讓人抄錄了一份,燒給了祖宗。

 鴻臚寺卿在萬曆四年最後一天,上了道請求致仕的奏疏,送到宮裡。

 朱翊鈞拿著這本奏疏,無奈的說道:“大司寇不是已經去信到西北,讓三娘子把表妹和孩子送回來嗎?三娘子也答應了,三娘子要爽約嗎?”

 “邊關奏聞,已經入關了,年後就能到京。”張宏趕忙回答道。

 “年後再議吧。”朱翊鈞還是不願意處置陳學會,畢竟陳學會是真的好用,等過年之後再談,朱翊鈞拿出了拖字訣來應對。

 但是顯然,科道言官們並不打算給皇帝拖,大年初五,剛剛休沐結束,科道言官們的奏疏就跟雪花一樣的飄進了內閣。

 張居正在奏疏中貼了浮票,認為這件事可以做一定的處罰,以平息風力輿論,以罰俸半年為宜。

 朱翊鈞卻否了張居正的提議,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不做任何處置,也不準陳學會的致仕奏疏,把陳學會的小妾帶著兒子跑路,認為是回家探親,並且堅持己見。

 張居正想折中,緩和下這個矛盾,但是朱翊鈞卻是一步都不肯讓,要激化這個矛盾。

 本來按照朱翊鈞的預想,言官們差不多該伏闕,給皇帝一點厲害瞧瞧,朱翊鈞嚴陣以待,結果卻沒等到朝臣們的伏闕,陳學會的事兒,似乎變成了小事,言官們的關注焦點,立刻看向了漲價到了11兩白銀一尺的精紡毛呢。

 這精紡毛呢一開市,價格就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開始再次飆升到11兩的高位。

 言官們的請求和張居正的想法不謀而合,都是請求皇帝能夠將精紡毛呢設為皇家專用,禁絕精紡毛呢的買賣,說的還是老一套,人君之失民心,常自聚斂始,蓋上好聚斂,則興利之臣必迎合上意,以刻剝民財。此人心所以怨畔,而天下困窮也。

 就是皇帝好聚斂,則興利之臣就會朘剝民財,人心生憤恨,天下窮困,皇帝失去民心。

 事實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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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