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這條路走得通的話,就走通了(第2頁)

 唱衣會,其實就是拍賣會,從唐高祖的武德九年開始,從寺廟處理離世僧侶隨身物品延伸出來的拍賣會就已經越發健全了起來,宋徽宗崇寧二年,禪苑清規就描述了唱衣會的流程,張貼海報、預賣貨物展覽、估唱、抽分等等,已經非常完善了。

 而朱翊鈞帶張居正和王崇古看的熱鬧,就是唱衣會,或者說大宗貿易,二樓賣的不是一樓的散貨,以匹來賣。

 絲竹聲漸止,所有人開始落座,花魁站起了身來,來到了臺前,笑著說道:“諸位,今日齊聚於此,皆是有緣之人,燕興樓的東家手眼通天,找到了各種天下奇珍異寶,供諸位品鑑,今日最為珍貴之物,便是那137斤的龍涎香,但是最受矚目的還是精紡毛呢。”

 “燕興樓有多少大布?”

 花魁走到了一個牌額之前,拽下了紅綢布露出了裡面的數字,笑著說道:“一千五百匹。”

 這個數字公佈之後,引起了所有人的驚呼,要知道即便是流入坊間的毛料,也很少有整匹的,都是以尺計算,而這一匹是五十尺,一千五百匹,按八兩二錢核價就是六十一萬五千兩,其他的奇珍異寶不算,僅僅是大布一樣,就已經超過了當初戚繼光在薊鎮練兵一年的軍費。

 王崇古有些疑惑的低聲問道:“陛下,臣疑惑,陛下為何一下子放出這麼多來?”

 王謙握著六百匹砸盤,沒砸下來,皇帝直接拿出了一千五百匹,一定會對價格產生影響。

 朱翊鈞十分確定的說道:“朕在砸盤,希望大明的勢要豪右們清醒一些,天上不會掉餡餅,也不會掉下潑天的財富,這麼多的錢,哪怕是去營造手工工場,也好過買這些。”

 張居正終究是嘆了口氣說道:“陛下,有沒有可能,他們其實知道這是一場豪賭,只是在賭,自己不是最後接手的那個?就像在賭場裡,覺得自己不會是倒黴的那個一樣。”

 “那咱也沒辦法了,咱都砸盤了,他們還不肯清醒過來。”朱翊鈞搖頭說道。

 花魁等到人聲逐漸安靜後,才露出了一個極為恬靜的笑容,開口說道:“即便是沒有去草原做生意,也聽別人說過,草原上的水草並不豐茂,彼此征伐不休,所以要維持一定的馬匹數量用於彼此攻伐。”

 “有人要問了,為什麼不在大明腹地牧羊,獲得毛料呢?因為大明腹地種地都來不夠,更遑論養羊了。”

 “這就註定了,羊毛的數量,精紡毛呢的數量是有限的,而且很少,即便是尊貴的宮中貴人,也不能夠隨心所欲的取用。”

 花魁按著話術在講故事,講的是稀缺性,水草就那麼多,羊毛也就那麼多,精紡毛呢也就那麼多,越缺少就越珍貴。

 朱翊鈞坐在太師椅上,突然開口大聲說道:“唱衣,不能放牧,那也可以種牧草來養羊,怎麼數量就是有限的呢?”

 花魁一陣惱怒,這誰在拆臺!

 但是在雅間裡,根本看不到人,但是這個問題,必須要回答。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養一方羊羔,這腹地養的羊,其毛皮只能用於粗紡,不能用於精紡,即便是草原上來的羊毛,其中用於精紡的也少之又少。”花魁心裡惱怒,但還是笑容滿面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原來如此。”朱翊鈞算是認可了這個答案。

 安東尼奧帶來了一種牧草的種子名叫玉米草,是一種上等的草料,一畝地每年就可以割一萬多斤的草料,但是這東西,生長環境是北方,又需要大量的灌溉,灌溉,這年頭可是個大難題。

 花魁這才長鬆了口氣,繼續說道:“大布,其實是一種帛幣,沒有人能夠控制它的數量,就是織造它的官廠,也需要看老天爺的臉色,今年草原大旱,羊的數量銳減,則大布稀缺,若是草原風調雨順,這羊的數量就是再多,織造精紡的毛料增多,可是官廠的產量就那麼點。”

 “而大布,正在被廣泛認可。”

 “從大布出現的那一刻,大布的價格已經從七錢銀漲到了八兩二錢,而且會一直漲下去,除了用於做成衣外,它還能用於大宗交易…”

 花魁還在狂吹精紡毛呢,也就是大布。

 而朱翊鈞則是搖了搖頭,花魁在講故事。

 講一個人人都可以發財的春秋大夢,蠱惑坐在臺下的權豪們進場廝殺。

 “先生誠不欺朕。”朱翊鈞看著包廂外的眾人,他們的眼神已經變得熱切了起來,在毛呢價格高漲的時候,所有人都被暴利矇蔽了雙眼,就像是輸紅眼的賭徒,總以為自己是贏的那一個。

 羊毛官廠已經是極為厚利的實業了,但是其利潤率也不過才三成半,但是從七錢每尺漲到八兩每尺,只用了十天的時間,如果將錢投入其中,只需要十幾天的時間,就可以翻十倍,這是何等恐怖的財富神話?

 “現在,開始競價,每匹布五百兩。”花魁終於講完了故事,開始了競價環節,一匹布五十尺,起拍價就是十銀每尺,比外面賣的要貴得多,可是這裡是論匹賣的,而不是論尺,這就註定了比外面價高。

 縉紳們賭的就是價格還會飆升。

 “五百二十兩一匹,我要五百匹!”一個體態略顯富態的男子,站起身來,面色猙獰的喊道。

 瘋狂的競價開始了,朱翊鈞看著這一幕,看著那些人瘋狂的模樣,就只能搖頭,他其實安排了幾個託,萬一沒人買,他也會讓人喊價,左手倒右手,過賬而已。

 但是小皇帝安排的托兒,根本沒有起作用,這場面根本不用預熱。

 一千五百匹精紡布,賣出了82萬兩白銀,徹底超出了朱翊鈞的預料,平均每尺超過了11兩白銀,也就是說勢要豪右們認為,精紡布的價格會漲過11兩。

 後面的拍賣就顯得無聊了起來,龍涎香是非賣品,就是展示一下燕興樓手眼通天的能力,這塊龍涎香會經過加工後,以每兩五十銀的價格在皇莊兜售,而朱翊鈞也買了一件好物。

 仇英本《清明上河圖》,這是仇英仿照張擇端清明上河圖的繪畫結構,以大明蘇州城為藍本畫的一幅畫,郊外--虹橋——城外——城內,而仇英又增加的宮苑部分,朱翊鈞花了一千五百兩白銀拍得了此物。

 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在內帑存放,嘉靖年間,嚴嵩獲得了正本,嚴嵩倒臺被抄家,就進了皇宮,朱翊鈞還專門去看過原本。

 花魁開始挨個敬酒,感謝勢要豪右們的贊助,她笑的十分真誠,發自內心的笑,這一次的拍賣,花魁一次就賺夠了贖身的錢。

 朱翊鈞和張居正溝通著關於大寧衛的官道驛路之事,從大寧衛到京師的驛路,要進行全面道路硬化,而且為了更加便捷的運送貨物,朱翊鈞認為,可以修建一條混凝枕木、鐵軌的馬拉車軌。

 馬拉車軌,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這東西在秦朝時被稱之為馳道。

 之所以修這麼一條路,自然是為軍事需求,也是為了經濟需求,羊毛官廠的擴建,白土用量激增,而且土蠻諸部的羊毛,也需要這條路運抵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