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奇觀興國,大建安邦(第3頁)

  這就是打個招呼,告訴廷臣們,只要他繼續當國,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復套,哪怕是為了黃河澄清。

  廷議仍在繼續,在快要結束之時,朱翊鈞終於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朕最近聽聞了一件奇聞怪談,說這個精紡毛呢,可以辟邪,大司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朕聽聞這精紡毛呢,在短短十天之內,每尺已經從七錢銀漲到了七兩銀,而且還在飆漲,最近又傳出了用精紡毛呢辟邪鎮宅之說,只需要一尺布,就可以保家宅安寧,子嗣興隆?”

  精紡毛呢主要供給皇宮使用,作為絲綢的代替物,用來恩賞宗親、武勳、朝臣,限量供應皇莊售賣。

  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這精紡毛呢的價格突然暴漲到如此離譜的價格,讓朱翊鈞嗅到了一股濃郁的割韭菜、傳銷、法外狂徒的味道,這精紡毛呢實在是太瘋狂了。

  “回稟陛下,是犬子做的,上次京師煤炸之事,仍有奸商囤貨居奇,犬子就是故意哄抬,而後打算給這些奸猾之徒一個教訓。”王崇古俯首說道。

  精紡毛呢這個買賣,莊家是王謙,而且已經跟戶部大司徒報備過了,所獲之利,皆輸送國帑內帑。

  “讓王謙停下吧,他太小瞧人心的貪婪了。”朱翊鈞立刻明白了王謙的動機,卻不肯讓王謙繼續了。

  朱翊鈞看著王崇古解釋道:“煤炸生意的教訓的確不夠,但是這個精紡毛呢卻無法大量營造,再哄抬下去,怕是很難收場了,西山、山西、永平多煤,三億斤煤供應,讓京師煤價稍平,但是大司寇,毛呢官廠現在一年不過五千匹。”

  “若是繼續如此鼓譟下去,怕是覆水難收了,再等等,毛呢官廠還在擴產。”

  “陛下教訓的是。”王崇古猛地出了一層冷汗,本來打算到過年後收網的王崇古,決定立刻開始放貨收網,無論如何都要暫時把精紡毛呢的價格暫時壓下去,只要不再狂漲,就不會釀成大禍。

  精紡毛呢產量有限,朝廷並沒有足夠的能力來對價格形成碾壓式的影響。

  廷議之後,王崇古立刻讓王謙放貨,不要再哄抬了,但是到了傍晚的時候,王謙回到家中的時候,面如死灰。

  今日一日放貨六百匹精紡毛呢,結果這六百匹精紡毛呢銷售一空,最後的價格來到了八兩二錢一尺的價格。

  “快,隨我進宮!”王崇古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帶著王謙向著寶岐司而去,陛下這個時間,已經從京營回到了寶岐司。

  王崇古焦急的等在寶岐司的門前,度秒如年,他越想越怕,自己兒子出了不少的主意,結果這次,似乎是捅了天大的簍子。

  朱翊鈞聽聞王崇古著急忙慌的跑來覲見,就知道出事了。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會這樣,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的失控,僅僅十多天的時間,連王崇古都無法收場了。

  “罪臣叩見陛下,臣,罪該萬死。”王崇古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這臘月最冷的時候,王崇古卻感覺冷汗浸溼了後背。

  “大司寇何出此言,快快請起,上次不是說了嗎,平日裡奏對,不用跪稟,免禮免禮。”朱翊鈞反倒是一臉輕鬆的說道:“大司寇且聽朕一言。”

  王崇古再次感受到了聖眷正隆的好處,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居然被如此輕易私宥了嗎?

  “王謙,朕記得伱,上次彝倫堂進講算學,你的幾個問題問的都很好,明年就要春闈了,好好準備應考,暫且退下,朕和大司寇處置此事便是。”朱翊鈞看著腿肚子打擺的王謙揮了揮手,讓他回去就是,剩下的事兒,由皇帝和大司寇處置。

  小孩就坐小孩那桌,學生就安心備考,這之後的事兒,就不是王謙能夠參與的了。

  “臣叩謝陛下隆恩。”王謙重重的磕了個頭,感謝皇帝的聖眷私宥。

  朱翊鈞這才看向了王崇古說道:“大司寇真的以為是王謙導致的這一切?其實不是,從精紡毛呢出現之後,就是量少價高,皇帝採買,大臣鶴氅所用,這必然是財富、榮耀、地位的象徵,對精紡毛呢的追求,日益熱切了起來。”

  “緞匹為何皇室專用,每年除了犒賞,概不出售?就是怕出現這種狀況,這精紡毛呢的產量,比緞匹還要低,緞匹一年好歹還有八千多匹,這精紡毛呢不過五千匹,有些投機客,看中了其中的暴利,自然是要囤積,推漲,王謙所為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

  “王謙的哄抬行為,就是恰好處於一個恰當的時機,人們對精紡毛呢的追捧,已經完全忽略了其使用價值,只注重其交換價值,所有購買之人,都在期望價格能夠無限上漲,而從中獲利。”

  朱翊鈞給王崇古分析了下這件事發生的原因,對精紡毛呢的追捧是從始至終的,從這種東西出現就已經開始了,經過不斷的醞釀,終於在今日今時,徹底爆發了出來。

  跟王謙的操盤,其實沒有關係,朱翊鈞之所以這麼斷定,是因為王謙今天放了六百匹砸盤,卻對價格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說是王謙的罪責,王謙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之所以會在十多日裡如此暴漲,就是恰好這個時候,是量變引發的質變的時間節點,賭徒們,完全忽視其使用價值。

  “臣罪該萬死。”王崇古再次請罪,這天大的簍子即便不是自己捅出來的,那他也是為虎作倀,鼓譟以壯聲勢的罪責。

  “朕為何說你無罪呢?大司寇,現在買精紡毛呢的都是什麼人?是窮民苦力,還是勢要豪右?”朱翊鈞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現在購買精紡毛呢的到底是百姓還是權豪。

  “勢要豪右,一尺布都要八兩銀子,窮民苦力一輩子還不見得能攢這麼多的銀子。”王崇古立刻回答道。

  朱翊鈞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平靜的說道:“這不就是了嘛,銀子在勢要豪右手裡,也是發黴,不如通過這種手段聚斂到朝廷的手中,大司寇何罪之有?窮命苦力連溫飽都顧不得,根本不知道這精紡毛呢究竟是何物。”

  “大司寇,毛呢官廠要儘快擴產,到窮民苦力也知道此物,並且動心起念準備加入這個賭局的時候,毛呢官廠還不能左右其價格,那才是有罪,不是嗎?”

  王崇古驚駭無比的看著陛下,陛下是怎麼用如此溫和的笑容、平靜的語氣,說出如此冰冷的話?

  “謝陛下教誨!”王崇古立刻腿不抖了,心不慌了,神清氣爽了起來,但是他很快就有些困惑的問道:“陛下,臣不解,怎麼判斷窮民苦力入局?”

  朱翊鈞十分肯定的說道:“碎布頭並沒有太多的使用價值,當賭徒們,將一尺布分成數十份兜售,就是窮民苦力入局之時,大司寇,這最少要幾年的功夫,毛呢官廠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擴產,完全足夠應付了。”

  王崇古思索了許久才俯首說道:“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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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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