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七十六章 瘦徐家,以肥天下(第3頁)

  朱翊鈞在上林苑,也就是煤山腳下把百果園變成了育苗室和寶岐殿,但是不代表他把所有的籌碼都放在了一個籃子裡,寶岐殿在明,是個靶子;西苑瓊華島大片花苑在暗,和景山之下的格局是相同。

  “收穫如何?”朱翊鈞看著張宏問道。

  張宏掏出個小本本,把統計的數據稟報了一番,以乾重計,未曾祛毒薯苗畝產是五石,掐尖殺青薯苗畝產為八石,和景山之下的畝產是大致相同的。

  張居正在宮裡有馮保這條能夠確切消息的線,他都不知道西苑也在種田,更遑論其他只能收到一些模稜兩可消息的其他人了。

  小皇帝如此的謹慎,即便是在皇宮裡種地,安排了重重人手把手,守備如此森嚴的情況下,居然還在西苑開闢了一片備用田,防止景山寶岐殿出現差錯。

  張居正一點都不認為這是馮保的主意,這半年多以來,張居正和皇帝陛下接觸極多,這顯而易見,是小皇帝的手筆,小皇帝在防備誰,不言而喻,在防備有人居中壞事。

  大明首輔思索了半天,似乎自己也在防備的名單之上,因為他也不清楚西苑還有一個寶岐殿。

  這狡兔三穴的狡猾勁兒,到底是跟誰學的?

  張居正思索了半天,好像是跟自己學的…

  朱翊鈞笑意盎然的說道:“很好,很好,朕涼德幼衝履至尊之位,仰賴內外文武大臣輔弼,此乃救荒之良物,乃是我大明之喜事,馮大伴,二十七位廷臣,每人稱五斤番薯,帶回吧。”

  恩賞,皇帝親手中的番薯,二十七位廷臣,人人有份。

  “謝陛下聖恩。”群臣再次謝恩,獎勵的東西不值什麼錢,按照乾重,也就是一斤米的價值,但是這玩意兒是皇帝親手種的,意義非凡。

  朱翊鈞看向了徐貞明,徐貞明看著一堆堆的番薯傻樂,壓根就沒注意到小皇帝在看他。

  馮保輕輕的戳了戳徐貞明,徐貞明有些迷糊,而後才恍然大悟,向著寶岐殿的而去,取了一份奏疏回來,遞給了張居正說道:“元輔先生,這是陛下授意臣寫的《重農桑務本鼎建組寶岐司疏》。”

  朱翊鈞看著徐貞明,略顯無奈,這是給徐貞明邀功的一本奏疏,的確是他這個皇帝授意的,寶岐司,專事農桑研究,包括了農具、肥料、農務、四時、植保、畜牧、以及番夷作物改良等等內容。

  但是這能開口說是皇帝授意的嗎?!

  就不能說是自己寫的嗎?!

  徐貞明這句話是慎重考慮過的,善名歸己、惡名歸上,貴己自私,這種事徐貞明做不出來,既然是陛下的主意,那自然說明好,日後無論誰承了這份恩情,都是承陛下恩情。

  而且奏疏中,寶岐司的選址就在西苑之內,徐貞明說自己的主意,那也得有人信才是。

  朱翊鈞之所以藉著徐貞明的手來完成這個提議,完全是他還沒有親政,只能這麼兜這個圈子,兜這麼個圈子,是有意義的,這是政治餘地,大家都有進退的空間,不至於都下不來臺。

  張居正不同意,也是駁斥徐貞明,而不是皇帝陛下。

  結果徐貞明直接說是皇帝授意,把這個進退空間直接給弄沒了。

  徐貞明是個器才,百般不會,只會種田。

  張居正拿過了奏疏看了片刻俯首說道:“陛下,容臣看明白後,暮鼓之前,貼浮票上奏,廷議此議。”

  張居正沒有任何小瞧陛下敕諭的意思,哪怕是通過徐貞明表達,張居正也會走完所有的流程,慎重對待。

  張居正不是嚴嵩、不是徐階、不是高拱,他沒有政治繼承人,他最希望就是皇帝陛下能夠成器,成才,帶領大明走出泥潭,恢復元氣,讓大明再興。

  看到皇帝陛下肯做事,而且能做成事,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阻攔。

  張居正需要確認,宮裡的宦官們沒騙皇帝。

  至於寶岐司的一應開支,張誠、羅拱辰剛剛從天子南庫帶回了一大筆的銀子,足夠用了。

  “陛下,臣請遷安伯戚繼光回京,領番苗主持三鎮之地屯耕。”張居正收起了徐貞明的奏疏,俯首說道。

  戚繼光是邊將,怎麼可能輕易回京,但是陛下給了戚繼光遷安伯的身份,戚繼光搖身一變成為了武勳,那麼戚繼光就可以隨時回京了,武勳雖然式微,但是勳貴就是勳貴,武勳在地方任職叫做客用,就是在別的地方做客。

  戚繼光有了武勳的身份,就可以隨時回京了。

  張居正請旨讓戚繼光回京,主要是這京營提舉將才的事兒,也到了時候,無論是兵部左侍郎吳百朋,副總兵楊文,都不太適合當總裁,而戚繼光適合。

  說得更加明白些,楊文和吳百朋,壓不住那麼多的刺頭,得把戚帥這尊大神請回來壓陣。

  葛守禮立刻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臣請前大同總兵官馬芳回京,領番苗主持宣大屯耕之事。”

  戚繼光能打,晉黨的馬芳也很能打!

  馬芳的身份其實非常尷尬,幼時被劫掠,少壯逃回,他這個南歸的身份,在嘉靖三十二年到四十五年,大明和韃靼激烈衝突的年代裡,不被信任,馬芳從一邊卒,靠著戰功一步步往上爬,若非嘉靖皇帝出面說勇不過馬芳,馬芳也不會如此順利到總兵官的職位上。

  馬王爺三隻眼,就是馬芳,腦後長眼悍將也。

  葛守禮憨直,但是楊博交代他的話,他都記在了心裡,高舉尊主上威福之權的大旗,張居正要做事,晉黨跟著做事。

  張居正做得好,是理所應當,晉黨做出來一點成績,那就是恭順之心。

  張居正沉默了片刻說道:“葛總憲所言有理,邊方開墾荒田,土地本就貧瘠,而且水利不便,屯耕番薯,救荒之用,恰到好處,宣府大同亦應屯耕,以充邊方之實。”

  張居正需要晉黨或者其他什麼黨派,來維持平衡,至少要維持表面上的平衡,成家立業,大明男子十五歲成丁大婚,二十歲合冠立業,至少要陛下十五歲成丁才能親政,要到二十歲合冠,才能完全理政。

  這十年的時間,張居正不能搞一家獨大的一言堂,要不然,即便是張居正不想,也有的是人推著他往前走。

  元輔這個位置,退一步是無底深淵,進一步就是千古佞臣。

  海瑞想了想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應當請俞大猷進京,領薯苗屯耕以養其鋒銳之氣。”

  俞大猷進京是為了海瑞的《以圖治安疏》中開海宏願,開海會有很多的麻煩事,刀不夠鋒利,根本不可能安安穩穩的開海。

  “那就各寫一道奏疏,明日廷議吧。”朱翊鈞擺了擺小手說道:“今日就到這裡,朕回宮習武去了。”

  朱翊鈞看著那一堆的番薯,就是樂。

  “臣等恭送陛下。”群臣見禮,今天大明權力中心的二十七位廷臣,著實是有辱斯文,但是這番薯乃是雜植中第一品,救荒第一義,日後說起此事,也可以說一聲,救荒我參與!

  是夜,全楚會館書房文昌閣內,燈火通明,張居正坐在首位,楊博坐在左側,海瑞坐在右側。

  “今日請二位來,是有件事要說,楊太宰上奏請辭,陸樹聲也上奏請辭了,六部明公,兩部空缺。”張居正言簡意賅的說明了今日把楊博和海瑞都叫到全楚會館的意圖。

  不是海瑞話語權有多重,而是海瑞有清譽,讓海瑞來做個見證,言官要是對這一輪的人事變動有不滿,海瑞眼見為實,總算是有個旁人佐證一二。

  省的滿城非議連連,搞得誰都灰頭土臉不好看,張居正同意海瑞回朝,也存了一些利用海瑞的心思。

  政治就是這種冷血無情的遊戲。

  “楊太宰真的不多留了嗎?”張居正看著楊博頗為真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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