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二十五章 萬曆維新反對派的大聯盟(第2頁)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朱翊鈞沉默了片刻說道:“既然要開海的厚利,就要承擔開海的代價,這些人是以極端自由為核心,凝聚到一起的一股力量。”
 


    在大量白銀流入,拜金教的興盛之後,自然而然的就會誕生出這樣的思潮,進而獲得擁躉,他們從來不會認為,他們是因為生活在大明這個相對安穩的環境下,才積累了如此的財富,只會覺得全憑自己的努力所得。
 


    “陛下聖明。”趙夢祐由衷的說道,陛下的判斷是極為準確的,這二十六家,全都是極端自由派的擁躉,以極端自由為主張,身體力行的遷徙出了大明,所以行為肆無忌憚。
 


    “第二股勢力就是一群想走又不肯走的蛀蟲,他們設立詩社、雜報,走又不肯走,留下又心不甘情不願,不願意接受朝廷的政令,這些人就是以沈自邠、雒於仁等一眾十四人,製造妖書案,鼓譟風力輿論。”趙夢祐說起了陛下重病時候,雒於仁為首製造妖書案的大權。
 


    為什麼想走不肯走?因為沒有根基,不是誰都是世代海商,走私商人,他們無法脫離大明,對海外一無所知,但又反對皇帝管的太寬,反對遷徙富戶充實京畿,但只要在大明,就在皇權之下,只能這麼一邊忍受,一邊尋找機會。
 


    皇帝病重,機會就來了,賭的就是皇帝一病不起。
 


    “都是意圖顛覆大明的逆賊。”朱翊鈞給這幫人進行了定性,他們心裡壓根就沒有大明,也沒有四方庶民,眼裡只有自己一畝三分地的那點收成,朱翊鈞搖頭說道:“如果極端自由派是吃人的老虎的話,那這些想走不肯走的蛀蟲,就是為虎作倀的倀鬼,是極端自由派這杆大旗的側翼。”
 


    “還有一些人,以反對還田為主的一批鄉賢縉紳為主,這些鄉賢縉紳,看似沒有做什麼,但臣在調查的過程中,還是發現了他們的活動,這次買空綏遠馳道的大量所謂的散戶,就是他們,他們是新政的受害者,廢除賤奴籍讓他們如鯁在喉。”趙夢祐補充了調查的最後一塊短板。
 


    旗幟鮮明的反對大明的新政,要有金主,也要有衝鋒陷陣的士大夫,更要有配合行動的大量擁躉。
 


    “萬曆維新反對派的大聯盟。”朱翊鈞反而笑了出來,搞清楚敵人是誰之後,那問題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個大聯盟是沒有實體的,若說有,就是元勳群島那二十六家,其他都是藏在水面下的魚,看不見也摸不著,但真實存在。
 


    亂臣賊子已經自己跳出來了!極端自由派是一個,瞻前顧後的倀鬼是一個,對朝廷政令陽奉陰違的鄉賢縉紳是一個。
 


    朱翊鈞將這三股勢力寫在了紙上,看了許久才說道:“那個許昭德,送解刳院跟張四維做鄰居吧。”
 


    “一群跳樑小醜。”
 


    在趙夢祐的調查中,林輔成、李贄這些自由派,反而被開除了自由籍,被認為是威權崇拜者。
 


    因為林輔成和李贄已經完全悖逆了自由的基本主張。
 


    林輔成、李贄等人曾經成功的掀起了風力輿論,最終促成了廢除賤奴籍政令的推行,將人從強人身依附、奴隸的生產關係中解脫出來,難道就不是自由了嗎?
 


    在極端自由派眼裡,這不是自由,沒有了成為奴隸的自由。
 


    朱翊鈞發現,當一個概念,脫離了百姓、大多數人的時候,就會變的古怪起來。
 


    緹騎們抓了一個叫趙子寧的人,這個趙子寧被捕,完全是意外,趙子寧是個意見簍子,被抓的時候,正在罵皇帝,而且罵的很兇,批評皇帝仍然是一種禁忌的話題,但趙子寧敢在雜報上公開批評。
 


    罵的內容無外乎老三樣,過於暴戾、管的太寬、獨斷專行,緹騎們以為這人是許昭德的同黨,因為此人和許昭德是同鄉、同窗,還罵皇帝,製造風力輿論,這不就是同黨是什麼?
 


    被抓了之後,經過了仔細調查之後,才發現,趙子寧和許昭德、許家沒有直接的、間接的經濟來往,一點瓜葛都沒有。
 


    “放了吧,罵朕的人多了,朕都斤斤計較,朕這日子也不用過了。”朱翊鈞懶得處置趙子寧,是因為這個人的發言,也算是基本遵循事實,不算是誣告,的確暴戾、的確管的很寬、的確獨斷專橫。
 


    “臣遵旨。”趙夢祐知道皇帝的目的,不進行擴大化。
 


    鬥爭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搞清楚誰是敵人,誰是路人,誰是朋友,顯然趙子寧還不屬於敵人那一列。
 


    和極端自由派的鬥爭,是長期的,因為這是皇帝一手養大的。
 


    “陛下,大司徒少司徒在御書房外面候著,請求覲見。”一個小黃門見陛下忙完完了手頭的事兒,趕忙說道。
 


    “宣。”
 


    王國光和張學顏二人聯袂而來,顯然是有要事要說,二人見禮之後,也沒有東拉西扯,將一本奏疏呈送到了御前,這是張居正當年陳五事疏開的口子,廷臣們的奏疏,可以繞開內閣直接面呈,見輔臣、廷臣、外臣,就註定了奏疏的面呈成為了可能。
 


    張居正只希望陛下成為明君,讓大明不再向深淵滑落而已。
 


    朱翊鈞打開奏疏一看,立刻就知道王國光和張學顏為何要繞開內閣了。
 


    四川和兩廣打起來了。
 


    四川巡撫王廷瞻是湖廣人,張居正的弟子,楚黨裡嫡系的嫡系,而兩廣巡撫是王家屏,葛守禮的門生,晉黨的嫡系,四川和兩廣掐架,這奏疏自然而然要繞開內閣,否則張居正和王崇古要先打起來。
 


    不是說四川和兩廣造反了,兵戎相見,操刀子就是打,而是王廷瞻在四川禁止了四川蠶種出省,蜀錦川緞,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是要加稅到50%的高端奢侈品。
 


    越奢侈的東西,加稅越多,加稅越多,越能證明自己的富裕,朱翊鈞之前對百望山的大宅進行了徵稅,"百鳥朝鳳大厝"甚至高達100%的奢侈稅!
 


    如此高昂的稅賦,非但沒有阻攔勢要豪右們的熱情,反而讓百望山大宅銷售更加火爆,政令一出,不到一天就賣空了。
 


    來自皇帝的認證,真正的頂級奢侈豪宅!
 


    朱翊鈞對這一結果,只能罵這幫人有錢燒的,可,該收的稅還是要收的。
 


    蜀錦川緞是奢侈品,而蜀中蠶種就是其中的關鍵,沒有人規定蜀錦川緞必須要在四川織造而成。
 


    王廷瞻禁止蠶種外流,是為了保護地方經濟,為了執行這一禁令,王廷瞻甚至是調動了巡檢司的弓兵嚴格盤查,而蜀中蠶種主要流去的地方之一,就是兩廣地區。
 


    王家屏也不是什麼善茬兒,這買賣做的好好的,你王廷瞻說不讓幹就不讓幹了?在王家屏的默許下,以高額回扣為主、兩廣客兵押解的方式,兩廣地方勢要豪右開始從蜀中偷運蠶種。
 


    這掐著掐著就掐出了真火來,王廷瞻抓了兩廣偷運蠶種的客兵一百六十人,王家屏索要不成,就告到了朝廷來,罵王廷瞻以某須有的罪名抓捕大明官兵,客兵也是官兵,吃皇糧的,王廷瞻抓客兵,這不是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