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155章(第2頁)

 可是春華不僅是春華。

 劉文吉緩緩地勾起一絲笑,他痛恨地、喜愛地、厭惡地、歡喜地,向她伸出手,柔聲:“娘娘放心,臣永遠不會棄了娘娘。

 “相親勿相忘,努力愛春華。

 “臣都記在心裡呢。臣記在心裡一輩子,萬不敢辜負娘娘。臣託著娘娘,只求娘娘同臣一般站在泥沼中,勿要放棄臣才是。”

 他目中陰鷙的、怪異的,他抓住她手腕,將她擒到他面前。他面白冷峻,眼中卻蘊著暴風雪,猙獰可怖。春華鼓起勇氣看他,看他陰沉沉地貼著她唇笑:“你已放棄過我一次,若敢再背叛我,我……”

 春華顫一下:“你會殺了我,還是讓我生不如死?”

 劉文吉溫柔笑:“那些有什麼意思?”

 他憐愛地撫摸她面容,嬌美的女郎是皇帝的女人,卻置身他懷中,何其痛快。

 劉文吉道:“娘娘又不愛生死,我拿生死威脅娘娘,有什麼用?娘娘啊,你若背叛我……我把你的兒子,你的嶽兒挫骨揚灰!一個不為皇后喜歡、不為陛下在意的宮中大皇子,會過得有多可憐,娘娘想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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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晚搖和言尚聊過春華和劉文吉後,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劉文吉有把柄在他們手中,他不敢太囂張。給此人上了緊箍咒,言尚才敢放心離開長安。

 皇帝不允言尚辭官,言尚便先告假,一次又一次地上書請求。同時,劉文吉和世家那邊,都希望言尚離開。寒門失去領頭人,才會給他們勢力均衡的機會。

 皇帝大約知道他們打得什麼主意,惱道:“言素臣官至五品,是朕的中書舍人,是吏部一員大將!他如何能辭官?他年紀輕輕就要辭官,讓天下人說朕容不得能臣!要怪就怪言素臣名氣太大,朕不能允他辭官!”

 劉相公為自己弟子說話:“素臣身體確實需要休養……”

 皇帝:“留在長安不能休養,非要回嶺南?嶺南向來是貶謫之地,他要去那裡,旁人以為朕是厭了他。列祖列宗面前,朕如何向父皇交代?父皇將一個可當宰相的人才留給朕,朕把人趕去嶺南?言二今年不過二十五,正是青年之時,還是同平章事。同平章事亦是宰相!宰相豈能輕易辭官?

 “朕知道你們安得什麼心!你們覺得言素臣走了,你們更容易控制朕!”

 群臣當即下跪,連呼冤枉。誰敢控制皇帝,誰想當逆臣賊子。

 劉相公更是氣得面孔漲紅,他年事已高,脾氣素來暴躁,連先帝面對他都客客氣氣請他上座,而今他卻要被皇帝這般任性給氣死。

 劉文吉在旁道:“言二郎有海內名臣的名聲,不管在關中,還是在長安,名氣之大,都讓陛下不能輕易讓他辭官。”

 皇帝眼睛一亮,以為有人支持自己。

 然而劉文吉道:“不如給言二郎廣州刺史一職?正四品上的官位,不算辱沒了言二郎吧?他不是要回嶺南老家麼,正好回去治理廣州啊。去年因韋郎中開通河西商貿的緣故,廣州也隨之開通了海貿。

 “然初時焦頭爛額,年前廣州刺史被海寇所殺,至今中樞還沒找到人代替。

 “朝中諸臣一聽要去廣州,紛紛惜命搖頭。然言二郎這般肱骨之臣,自然不會因艱難而拒絕這門差事吧?那可是他老家,他總不見得對自己老家不管吧?同平章事去當個廣州刺史,如此正好啊。”

 皇帝大為不悅,皺起了眉。說來說去,還是要把言尚弄出長安。

 然而群臣卻若有所思,連言尚的老師劉相公都撫須點頭,覺得如此甚好。雖是養病,但仍可順便乾點事嘛。

 世家和內宦對視一眼,彼此決定合作,共同弄走言尚。皇帝奮力反駁,大約結果不會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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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自從斬釘截鐵要辭官,言尚已經數日不去皇城辦理日常庶務了。初時他不習慣,但他憑藉自己強大的意志忍了下來,讓自己不要去問去管。

 暮晚搖驚喜無比。因不再辦庶務後,言尚總算能一覺睡到天亮,不會半夜三更被人喊起來處理各種麻煩事。雖然他心事重重,不太適應這般清閒的生活,但他總會適應。

 聖旨還沒下來,皇帝還在僵著,但她已經開心地張羅府上,收拾他們去嶺南要帶的行李。

 言尚看著她忙來忙去,連朝中大臣的求見也都推了出去,不覺莞爾。

 暮晚搖是公主,除了和親那兩三年,她就沒有長期離開過長安。然而她去過嶺南,她這一次又打定主意要長期和言尚待在嶺南。言尚還怕她不高興,怕她捨不得放置她手中的權勢,但是暮晚搖卻將這次辭官當作一次長期旅行。

 她如同過家家一般高興,興奮地體驗著搬家的快樂。

 然夫妻二人的清閒生活,某一夜被人打斷。

 四月上旬一夜,言尚和暮晚搖剛歇下不久,公主府就被人叩門,刑部的官員來求見同平章事言二郎。

 暮晚搖滿臉不高興,卻只能掌燈,看言尚半夜三更又被叫走。畢竟官還辭不了,他還得管這些事。而今夜刑部官員求見,則是因為被關押的海三郎在獄中求死,想見言尚一面。

 暮晚搖:“見他幹什麼?見了他,豈不是誰鬧著自殺,說要見一見言二郎,言二哥哥都要去見一面?你有沒有點兒官威?你就那般好求見?”

 言尚嘆:“畢竟他的狀元是我欽點的,海家一事又是我利用他謀劃的,海家全家如今入獄,我也算對不起海三郎。見一面就見一面吧,大約他有些不平話想質問我。”

 暮晚搖不放心他,便與他一道出門坐上馬車,前往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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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候審,海三郎趁審問官員不備藏起了白日送飯的碗,他砸了碗拿著瓷器尖銳口自戕,威脅著要見言尚。他不抱希望,沒想到言尚真的來見他了。

 言尚入座,牢門打開,燈火通明。他望著那個牢中被五花大綁、防止繼續鬧著自盡的海三郎,短短一月的牢獄生涯,海三郎瘦了一大半。少年人眼中沒有了當日意氣風發的風采,通紅的眼中只剩麻木和疲憊。

 這讓言尚想起了自己當年那兩個月的牢獄生涯。

 牢獄磋磨人。

 言尚嘆問:“你想見我,說什麼?”

 手被鎖鏈鎖著、跪在稻草上的海三郎仰頭,他痛恨道:“我今日被害成這樣,老師你是否痛快?”

 言尚默一下,說:“我為何要痛快?”

 海三郎激動道:“朝中說你如何厲害,我沒有見識到。我所見的,皆是你排除異己!和你聲音不同的,你就讓人死。朝上你只允許和你理念一致的聲音!我雖還沒入朝,但我阿父已經與我說清楚了……海家到如此,皆是你不願海家留在長安的緣故!

 “我阿姐根本沒有謀害皇子!我們海家是被冤枉的!你和大內宦劉文吉聯手,你們要我們死!老師,你昔日教我時說的那般正氣凜然,讓我想想怎麼當一個合格的臣子……但是你就是這樣做的麼?你讓我如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