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他有可能會繼續失控,繼續對夢境世界造成破壞,甚至被教授給弄得更加糟糕! 瑞文從卡梅隆身下抽了盒灑滿凍乾草莓的奶油甜筒,刮掉盒面的薄霜,拆封,剝開一個舔了起來。泡了個熱水澡,歇了一覺後,他感覺臉上的面具變結實了些,恢復了幾分偽裝的氣力。 他把另一支甜筒遞到搭檔的眼前晃了晃。 “卡梅隆,再休息一會,你就回愛西的身體裡去吧。沒有嘴巴的話,你沒法吃這個,我也沒法理解你具體需要些什麼。” 他囑咐著,把兩根腕足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影子縮了一下,稍微有些遲疑。 “放心,‘偏執的天國’不在我身上了,這回我就算想丟掉理智也丟不掉......” 昔時的偵探和助手坐在冰箱前乘涼,單方面敘起了舊。 “金那小夥子,不知道有沒有聽我的話,順利拿下中指的位置。” “也不知道我走了,奧大發明公司的股票走向如何。” “琳應該不會忽然再變成斑西女妖了吧?” “院子裡的橘子樹......” “多羅莉絲婆婆的貓......” “......卡梅隆,現實世界的一切都還好好的,對吧?” 呼。 冰箱吹出一股沉默的涼風。瑞文甩了甩手上身上的水,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搬到膝蓋上,開始搜索起昨晚的演唱會意外報道。 “唔。”他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報道確實存在,但是和普通的緝毒新聞沒什麼兩樣。警方在演唱會場館內破獲了一起大型團體走私案,在演唱會期間販售新型致幻劑,傷亡數字就這樣被大事化了了。 “過去”的自己正是被這樣的報道給誤導的! “心,那可是好幾千個人啊!他們說不存在就不存在了?”瑞文內心無比唏噓。 嘀。 林心的答覆讓他後背一陣發毛。 ‘什麼?’ “昨天晚上啊!你沒看見我床上還躺一屍體嗎?”瑞文激動地指向臥室。 ‘昨天晚上只死了十來個人。致幻劑引發了不小的混亂,你帶回來的那個女孩是在混亂中被踩死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瑞文甩下卡梅隆的腕足,奔向臥室,把床上的愛西給搬了起來。 只見,愛西的殘軀上盡是淤青,身上的骨頭有幾處斷裂,看起來的確像是被踩踏而死。 “你的意思是......” 那些人命,真的就這麼蒸發了?! ............ 人類都會大學附屬醫院,心理諮詢室。 瑞文和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相對而坐,後者沉默地塞給了前者一本書。 那是上世紀文學大家芥川龍之介的短篇集,標題名為《蜘蛛之絲》,中譯八開本,封面是深藍的,一根純白的絲線彎彎曲曲地繪在上面。 “瑞先生,你知道這名作家嗎?你看過這個故事嗎?” “我在大學的時候看過,這是我喜歡的作家之一。”瑞文翻開短篇集,細細地重溫起了名為《蜘蛛之絲》的故事。它非常短,只有一千多字。 “唔。”他很快地皺起了眉頭。 佛陀,淨土,白蓮,蜘蛛絲線...... 自己是趴在翠綠蓮葉上的一隻蜘蛛,在極樂淨土中一刻不停地紡織著絲線。 “當你對我描述那些畫面的時候,我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故事,這也是我很喜歡的一名作家。” 教授的語氣相當沉重。 “年輕人,你自己不覺得,你看到的畫面和這個故事裡描繪的很像嗎?” 他把另外幾樣東西擺放在了瑞文面前的茶几上。一篇新聞報道的複印本,一個被撕開的塑封,還有一支空針筒。 瑞文的目光掠過報道標題,瞳孔驟然一縮。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打錯了吧這是?幾十個人?我可是看見好幾千個活人吊在那,好幾千個啊!” “等等,再怎麼想也不會打錯吧,新聞社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對了!為了掩蓋輿論,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會引起公眾恐慌,所以軍方偽造了個事實,向公眾保密,對不對?” 教授沒有說話,把針筒向前推了推。 “這是在你身上發現的。你還記得它嗎?還記得它的功用嗎?” “等等啊,我有點亂,我要捋捋。” 瑞文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記憶中,自己的確用過這玩意,牙咬塑封的身體記憶還殘留在犬齒上,手臂上那醒目的針眼更是能佐證這一點。 為什麼自己要用這東西來著?他想不起來了。 如果自己看見的東西和現實不符,相差得如此離譜...... “教授......”他害怕地抬起了頭。 “這東西不會上癮吧?” 他是知道濫用可卡因,大麻或lsd的後果的,一次過後,就再也戒不掉了。 “放心,只要徹底從對應環境裡脫離出來,一次或兩次並不會造成生理上的成癮,儘管心理上的不安會持續很
長一段時間。”教授安撫道:
“問題在於它造成的不可逆損傷。這種藥物的致幻性遠超小劑量的麥角胺和大劑量的麥司卡林,它會直接攻擊腦細胞和神經元,造成類似於帕金森認知障礙的臨床反應,也就是你所看見的過於真實的幻覺。” “幻覺?我看到的是幻覺?” “對。你的大腦從潛意識中找出了那個短篇故事,以其為藍本創造了你所看見的幻覺,這就是二者如此相像的原因。就和做夢一樣,幻覺是不可能無依無據的。” “那,那該怎麼辦?” “慢慢調理,絕不能再碰。”教授嚴厲地囑咐道。 過了一會,他的表情又緩和了下來。 “好消息是,都結束了,瑞先生。天堂會的主力被剿滅了,你的任務圓滿結束了。今天,我們終於有空去做我們一直沒能去做的事情。” 他掏出手機,打開了公車時刻表應用程序。 “來,下樓,五分鐘後有一班開往墓園的公車。” 雙層公車從醫院出發,載著零星幾名乘客開往花都瀚園墓地。瀚園的後方沒有墓,只栽種了一大排杜鵑花。 單是新埋下的小苗,就有整整五十六株! “教授,這......” “這是王為人和郭瀚民,在直升機中遇難的兩名戰士。這些是在花都植物園遇難的......”教授一個接一個地介紹著戰士們的名字,他們當中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 然後,他從杜鵑枝條上摘下幾片葉子,掏出一支墨水筆,在葉片上寫下了幾行字,淺淺地埋在了它們的根部。 “這是我銘記他們的一種方式,儘管我想對他們說的話要比這多得多......我希望他們能原諒我。” “原諒您什麼呢,教授?”瑞文問道。 “一切。”對方低下了頭。 “一切我來不及阻止的,還有一切我沒來得及感激的。” 瑞文點了點頭,也從枝條上取下了一片新葉,向對方要了筆,準備也在上面寫些什麼。 可剛拔開筆帽,他卻發現那片葉子上早就有字了,一個四位數字: 4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