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歸 作品

345.【第86章】正道魁首 九州生變眾生醒(六)……

上清界,九宸山。

上清界與變神天戰爭的號角,最初起鳴於元黃天。

負責九州列宿中樞塔星文對接的靈脩最先發現中州星塔斷聯,中州地域龐大,在姜家與無極道門達成合作後,中州初步鋪設星錨一百一十七枚,建立區域星塔十二座。長明宮鳴鐘後不久,中州十一座星塔有七座遭到毀滅性打擊,中樞星塔恆久閃爍的九州星圖盡半數黯淡了下去。

敵方顯然有備而來,在短時間內精準控制了與中樞對接的區域星塔。星圖上屬於中州的地圖板塊盡數緘默,七座星塔的暉光同時消失。負責監察的弟子沒忍住錘爛了桌椅,這意味著守護七座星塔的道門弟子全部遇害,負責鎮守的俗家弟子也沒能倖免於難。

數十年沒有響起的喪鐘扯斷了眾弟子識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掌教身隕之事更是一夜間便將仙門乾燥的空氣點燃。若非長明宮內屬於掌教的魂燈還飄搖不定地亮著,無極道門恐怕已經出現弟子走火入魔的亂相。而後,已經歸隱的太上長老們迅速出山穩定局面,但也有些壓不住宗門內洶湧瘋狂的浪潮。

無極道門新生代弟子已經獨當一面,手中的權力與眼線遍佈九州。他們動用手頭所有的資源,迅速鎖定中州的星錨。掌教與靈希真人前往中州參加天殷恆久永樂大典,如今掌教隕落,星塔被毀,靈希真人下落不明,天殷絕無可能在這件事上置身事外。

事情尚未明朗,少數弟子還能勉強冷靜分析局勢,絕大部分弟子卻已經紅著眼睛喊出要讓天殷付出代價的話來。

“七座星塔同時淪陷,近乎同一時間的精準打擊,說天殷內部沒有內鬼,誰信?!恆久永樂大典就是一個騙局,掌教定是遭了姜家的毒手!”

“星圖半數緘默,半數!於公於私我宗都應該立刻封鎖中州,向天殷姜家問責!”

“和中州開戰!這些畜生怎能在折辱掌門後不付出任何代價!”

“你們冷靜點!事態還未明朗,不要輕易定論!一個個的修心都修到狗肚子裡了嗎?!”

“我冷靜你個***,修到你肚子裡了****!”

“……別動手!你們能不能拿出十分之一的教養假裝自己還是正道弟子!我*……三清的!別動手!”

“夠了!當務之急是找到掌教和靈希真人,哪、哪怕只是殘魂!你們現在在這裡鬧內訌有什麼意思!”

“有為而有所不為,不為則我道心不淨!”

“天殷信奉的冥神本就是外道孽障,仙門顧及天殷百姓不敢輕舉妄動,但內裡的汙糟誰不知道?!這些年來多少仙門弟子前赴後繼化為柴薪填外道的無底坑?為了眾多百姓,我們忍了又忍,讓了又讓!但明知是錯的卻放任一切,這究竟算什麼道?!”

短短一日內,無極道門內被拳頭砸碎的桌椅不計其數,一切情緒都像噴薄欲出的火山。

世人苦明塵上仙久矣。

在天劍懸世的年代裡,不知多少被明塵陰雲籠罩的世家宗族在背地裡悄聲暗罵,道明塵這年逾千歲的大能還不飛昇,徒留在人間作威作福。他們恨得咬牙切齒,但實際上,若非明塵傳下道統、鎮壓世道,神舟大陸恐怕會更加動盪。

明塵上仙與人皇氏框定了秩序,規劃了律法,守住了人族的底線。更重要的是,他約束了這世上最強大也最難以限制的群體——仙門。

大道無情,天地混沌,世人上下求索,只知長生逍遙,卻不知如何攀登。仙門是完全獨立於家國之外的勢力,修士本身又都擁有滔天的武力。這樣一個危險的群體不加以約束,任其隨心所欲,最終造成的惡果便是禍害蒼生。修士並非全然的善,也並非全然的惡,一個毫無約束的強大群體只會像剪子一樣肆意修剪人世的枝椏,任憑心意將世道裁剪成自己滿意的樣子。天道不會為世人劃分是非黑白,不會親自告知世人正邪善惡。會這麼做的,只有人本身。

無極道門自古便以武德充沛著稱,在戴上“第一仙門”的旈冠時也一同擔負著守望蒼生的重任。要御使這樣一輛龐大的戰車,手中把持的韁繩輕不得,重不得。過重易折傲骨,過輕迷失方向。這些生來便立於青雲之上的天驕一旦失控,仙門便會化作弱肉強食的原始森林與殘酷血腥的鬥獸場。

明塵這一代的先行者們,並沒有坐視仙門變成如今一目國的局勢。世外苦行與清規戒律消磨了這群天之驕子的浮躁,卻為他們留存了人之一生最珍貴罕有的少年意氣。

仙門此代弟子正當年少,年少且熱血未涼。

他們不知道究竟何種災難奪走了他們敬愛的掌門,但他們知道,魁首隕落的方向定有邪祟與不公滋長。

無極道門的弟子並不畏懼戰鬥,也不畏懼死亡。長生逍遙固然痛快,但四海清平天地浩然,才是無極道門上下一心的道。

目前宗門內的弟子分為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查。主戰派的聲浪暫時被太上長老壓制了下去,較為理智的另一派弟子基本是如今實權的內門長老。

持劍長老湛玄與儀典長老納蘭清辭站在同一戰線,在穩定局勢後便前往掌教道場太素山調查情報;佐世長老梁修臨危受命,暫代代掌門一職,將掌教遇害的消息壓在可控範圍之內,暫不對外聲張;持劍與執法一脈的弟子已經集結,在最短的時間內拉起一支修為均在金丹期以上的戰力。

這支三天便能割據一州的隊伍只待持劍長老一聲令下,便可化作最鋒銳無匹的尖刀,將敵人的斬於劍下。

宗門內澎湃的怒焰沒有壓抑太久,很快納蘭清辭與湛玄便從太素山上歸來,下令封鎖太素山。內門八大長老迅速劃分好職務,掌泉長老玉珠、誨明長老平心與佐世長老梁修留守,湛玄與納蘭清辭負劍前往中州。外派弟子收到指令緊急回調,宗門各地星塔增派援手,各大分宗進入備戰狀態,發佈友宗聯合調令……一條又一條的指令有條不紊地發佈下去,無極道門這座盤踞在神舟大陸上的龐然大物以最快的速度運作了起來。

任何人都能悲痛欲絕,任何人都能心生恐慌,但年輕一代的頂樑柱們不能。

然而,這支整裝待發的持劍弟子還未走出宗門,便撞見了群山。

領隊的湛玄邁下臺階,卻突然被天光晃了晃眼。待他凝神細看,才發現那是劍刃反射的雪光。

湛玄停住了腳步,抬手,身後隨行的弟子同時停步。換下日常常穿的黑衣、身著內門長老服飾的湛玄緩步上前,越眾而出。

山門前,另外兩支由更年長一輩的內門弟子組成的隊伍正端正肅立,這支隊伍中的弟子全部佩劍。那晃了湛玄一眼的光亮,便是自某位弟子的劍格上迸發出來的。

湛玄不動聲色地打量,這支隊伍中有不少眼熟的面孔,大部分人湛玄曾經都要喚一聲師姐師兄。這些比當代弟子年長許多的內門弟子,有些已經自成一派,有些已經成為了分宗的長老或者掌門,有些則已經不問世事閉關潛修。但如今,他們站在這裡,神情肅穆,一如鼎盛之年。

故人容顏未改,歲月卻像拍打礁石的河水,將滄桑鐫刻在他們眉宇之間。

年輕一代的弟子與年長一輩的弟子狹路相逢,彼此相視,看上去沒有不同,但分明又有所不同。

站在隊伍最前方的人,湛玄也並不陌生——無極道門已經隱退的三位太上長老,清儀太上,純鈞太上,以及職務已經轉交門下弟子、卻還未完全卸任的執法長老明德太上。湛玄率先看向自己的師父,這個平日裡行事灑脫、偶爾有些頑童風範的長者負手而立,眼神沒有瞥向他,面上也看不出情緒。倒是相對而立的清儀道人與明德上仙原本似在談話,但在湛玄一行人接近時,她們短暫沉默,隨即轉眸朝他們望來。

湛玄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只覺得兩位太上的眼神透著一絲古怪。

明德上人如往常般不苟言笑,僅用一根烏木簪束髮。這位鐵面無私的太上長老曾是宗門內最令人恐懼的存在,她執掌宗門戒律,框定天下正法。許多少不知事觸犯了清規的弟子都被這位長老罰過。明塵上仙那一代人的位序裡,明德上人位列三席。她本身是渡劫期大能,距離大乘僅有一步之遙。

明德上人積威甚重,站在遠處便如一座巍峨的山。相較之下,清儀上人就像山澗流水,不笑也溫,自成風雅。

“卸劍。”清儀道人開口,語氣溫然,“你們留守宗門,就此止步吧。”

湛玄頓住腳步:“……什麼?”

“此次中州之行,由本座率隊前往。”清儀道人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卻自有威儀,“中州水深,背後牽扯了太多權系密事。你們根基尚淺,不要為此折了自己的前程。湛玄,將你們查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本座。”

“沒有小輩頂在前頭打生打死,前輩反而獨善其身的道理。”清儀道人輕瞥湛玄身後的隊伍,她的眼神分量很重,透著不容拒絕的溫柔,“所以,卸劍吧。”

湛玄沒有接話,而是轉頭去看明德上人與自己的師尊。然而兩位比清儀道人更年長的太上長老只是肅穆而立,沒有阻止清儀道人宣話。

湛玄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師父喝醉時談及的往事,他們那一代人中,年紀最小的古今道人入門前,宗門內年紀最小的是清儀道人。

那時明塵上仙已經繼任掌教,老一輩陸續隱世或閉了死關。身為大師兄的明塵上仙與幾位同門年齡相差過大,率領宗門抵禦了數次足以令道統斷絕的災難。在那個人與害獸爭奪生存空間的時代裡,長輩們四處奔波,人手不足。這些性格各異的內門親傳被集中教養,磨合過程堪稱災難。

純鈞和明德先後入門,年齡相差不大,又都以脾性剛直著稱;後入門的經司長老應華陽是個桀驁不馴的混世魔王,還沒膝蓋高就敢蹬鼻子上臉爬到誨明長老背上把師兄當牛馬;佐世長老性格焉兒壞,面上笑眯眯的,轉頭就下死手將人坑得不明不白……還有一些令湛玄感到陌生的名諱,則已經隱沒在歷史的長河了。

在內門天驕三天兩頭打得頭破血流的相處中,幾位親傳在最張狂肆意的年紀裡,被煩不勝煩的老一輩塞了一個裹在襁褓裡的小孩。

那便是清儀道人。

據師父自己的說法,清儀道人是被一群心性未成的師兄師姐們七手八腳帶大的。古今道人沒吃過的苦,清儀道人都替他受過了。大抵也是如此,這位本該備受寵愛的小師妹長成了如今頗具威儀的模樣。即便清儀道人從不發火,說話輕言慢語,可她只需一個眼神,便能讓同門低下頭來。

很難說清儀道人後來專攻禮法,其中是不是有一點治治同門的私心在。但哪怕清儀長老是宗門內最溫和可親的人,也無人膽敢小覷她。

這並不合理。湛玄閉了閉眼。無極道門已經完成了權位更迭,上一輩先行者交接的不僅是權力,還有鎮守九州的職責。

自拂雪繼任掌教以來,曾經的八大內門長老陸續卸任,權柄移交下一代弟子。四年來,無論是明塵上仙還是太上長老都沒有對拂雪治下的政權變動多言半句,哪怕拂雪廢除了部分上代訂立的規則。就連那些被打壓得喘不過氣的世家貴族,也沒有人不識相地跑到太上長老面前哭訴,因為仙門權位更迭意味著老一輩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職責。年長者功成身退,追求自己的青雲大道,將命運交還眾生。

兩代人之間流淌的,是傳承,也是信任。

湛玄不明白,清儀太上為何收回了這份信任。

“恕我不能認同,太上。”湛玄語氣沉沉,“掌教……確實留下了一些重要的情報,但這些情報都有著極高的汙染性。這也是掌教沒有將之公佈於眾的緣由。您曾教導我們,手握青鋒,必承其業障;肩擔山河,須知其分量。從繼任這個位置開始,直面風暴與即將到來的災難便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我們不會推諉自己本該承擔的責任。”

湛玄平靜道:“我本以為,太上您和我們之間是有默契的。”

站在湛玄身後的納蘭清辭沒有開口,她只是上前一步,與師兄比肩而立,以沉默對抗自己的師長。

納蘭清辭與湛玄已經粗略審查過拂雪師姐留下的情報,正如湛玄所言,這些情報汙染性極高。某個詞彙、某個名諱一旦被人記住,就會在人的識海中如瘟疫般擴散。拂雪師姐留下的傳道秘境不僅是一個傳送情報的渠道,還是一個能隔絕汙染的結界。唯有在燈火的映照下,他們才能安全無虞地翻閱那些高汙染的情報。而當他們離開傳道秘境後,那些情報中具備汙染性的字眼會被模糊,但觀閱者會記住那些龐大且充滿威脅的存在。

拂雪師姐早已預料到自己的身死,她留下的是希望,火種,以及最後的保護傘。

拂雪道君生而知之,且懷揣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天命。這在上清界並不是秘密。她留下的遺言被聽曉後,湛玄遣開了跟隨的內門弟子,最終只有納蘭清辭與湛玄聆聽了拂雪留下的“天命”。納蘭清辭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一切,那個四極廢九州裂的未來裡,靈希真人墮魔,明塵上仙消隱,無極道門名存實亡,門中弟子十不存一。天道秩序崩毀,上清界道統斷絕,仙與魔的戰爭甚至打崩了一半神舟大陸,殃害眾生無數,令暗處窺伺的外道有了可乘之機。

在拂雪師姐的闡述裡,她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必然。

只因她身懷這樣的天命,便註定成為戰爭最先倒下的哨兵。

納蘭清辭無法想象那樣的未來,也不明白神舟大陸的局勢為何會如此急轉直下。明明在師姐的指引下,世道在一點點地變好,他們分明已經看見了觸手可及的未來。

……她不明白,就像她同樣不明白,如此沉重的天命為何會壓在師姐一人身上。

納蘭清辭抬頭,萬千思緒沉在她的眼中,昭示著決絕的孤勇。

明德上仙微微一怔,似被這眼神觸動,她突然側首望向師妹。

這對師徒,還真是一模一樣的眼神啊。

……

更早之前,明德上仙在整頓好手頭的事務後馬不停蹄地前往棲霞峰。

漫山遍野的海棠花樹下,明德上仙看見師妹端坐簷下,掃榻相迎。她仰頭望著海棠花,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師姐。”清儀道人喚她,“已有之事,後必有之。所謂輪迴,有時實在殘酷。”

明德上仙沉默,她知道清儀道人在說什麼。拂雪一去不回,且又與中州姜家有莫大的牽扯。這多像當年五轂國的舊事重演?

“師妹……”

“自白玉京誕世,苦剎為世人所曉後,拂雪曾拜訪過我。”清儀道人用花枝掃去茶盤上的茶水,撩袖為明德上仙斟了一杯茶,“拂雪什麼都沒說,只是贈予了我一塊能前往苦剎的玉牌。我明白她的意思,但那枚玉牌被我鎖在箱子底。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看。”

明德上仙沉默。五轂國舊案,是多少人心中淌血、至今未愈的傷?

“許多孩子都葬在那裡。我聽他們那的老人說,舊時紛爭不歇,生者與天爭命。苦剎的每一寸土都浸染過他們的血,埋著他們的骨。”清儀道人用杯蓋撇去茶沫,卻只是將茶盞捧在手中,沒有喝,“綠圖身隕後,她散去自己一身血肉,為永安城內的倖存者留存最後的生機。聽說,苦剎的其他疆域內荒蕪到生不出一草一木,遍地皆是外神的流毒。唯獨永安,永安城地下還能挖出乾淨的水源,巖壁上長著小小的光苔,人們還能培育菌子為食。”

“我去見了她,帶回了那些黯淡的光苔。我去看了建木,那孩子嚷嚷了無數次要把建木種出來。”

“她能將建木的種子封在高黎的劍中,意味著她本可以兵解。她選擇走向死,是為了換取所有人的生。”

清儀道人淺吸一口氣,紛飛的落花中,她輕闔眼簾。

“有時候我也會想,她之所以這麼做,是不是因為沒有選擇。”

“師妹。”明德上仙抿了一口茶水,將茶盞放下,杯盞與茶盤相觸,發出輕響,“我等不應小覷後輩的覺悟。”

“我知道。”一瓣海棠花輕輕落下,落入清儀道人手捧的茶盞,在碧色的茶湯中漾開漣漪,“但是,師姐,你知道我的。我所行之道並非通天之途,我只求己心不為紅塵而苦。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的弟子不要那麼偉大,不要如此擁有覺悟。我希望她們保護好自己,待自己如寶如珠。”

一滴淚劃過清儀道人的臉龐,墜入海棠,落入茶湯。

“因為無法坐視塵世的苦難,所以她們的善註定她們走上這樣一條路。綠圖也好,拂雪也好,我總是在想,她們是不是沒有選擇?”

“……”明德上人徹底受不住,她偏過頭,無奈道,“你想怎麼做?”

清儀道人放下茶盞,明德上仙聽見了衣袖摩挲出的窸窸窣窣。她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安靜地等待身旁的人呼吸逐漸平復。

“如果命運沒有給‘她們’選擇。”清儀道人的聲音有些冷,卻很穩,“那我來做‘她們’的選擇。”

……

明德上仙回過神,看著同樣倔強的一對師徒眼中燃燒的闇火。她有些無奈,也有些心疼。

清儀說得沒錯,拂雪身隕一事背後牽扯到中州,內裡必定有更深更危險的陰謀。五百年前,天劍威儀下的無極道門堪稱如日中天,權勢較之以往更盛。那時,內門長老們看重的親傳弟子已逐漸長成,新生代弟子也可獨當一面。不出意外的話,無極道門本該在那時迎來一次權位更迭。

可是沒有如果,一次令人痛心疾首的災厄斷絕了無極道門傳承的炬火。清儀的親傳弟子綠圖,以及明德上仙的親傳若淺都折在那場大戰裡。

明德的心足夠冷硬,她能接受弟子為理想、為大道而死。但清儀不同。

清儀平淡如水,溫默不言。遲鈍如明德也是在某天踏上棲霞峰,看見漫山遍野的垂絲海棠時,才恍然驚覺師妹未能釋然的隱痛。

清儀並不是打壓晚輩,否決晚輩。誠如她所言,她想給他們一個選擇。

這五百年的每一個午夜夢迴裡,清儀心有不甘的一種選擇。

那麼。明德上仙平靜地望向年輕一代的弟子,心想,你們會選哪一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