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力 作品

第 66 章 7.6


  臘月二十七,是倪嘉勉陰曆的生日。

  舊俗裡,新娘出嫁的第一年,母親要在女兒生日這一天攜著慶生的節禮來姑爺家,替女兒過這個生日。老禮稱之為“交生”。交付男方家,女兒的生日是這一天。

  當初嘉勉的生日,是沈美賢來交付的。

  多少年了,周軫沒再玩心地要去點炮竹。那晚周家設宴,周軫咬著煙,親自要院子裡放煙花,也只有在桐城鄉下的老宅裡,才能燃煙火。

  他說一直記得嘉勉的生日是臘月二十七,有年嘉勭在外面請客,路過一個買酒釀丸子的鋪子,說要捎一碗帶回去,今天是嘉嘉的生日,他給忘了準備禮物了。

  她很喜歡吃酒釀丸子。匆匆彌補。

  周軫趁機也吃了碗,還端著碗呢,也不買賬,說不咋地,你這妹妹專喜歡別人不愛的東西。

  此後很多年,有人吃起酒釀丸子,周軫總會想起有個人好像也很喜歡。

  *

  年底就是追債的。

  人人都有個甲方,裝孫子哄完甲方,掉過頭來,臉一抹,又成了別人的甲方。

  錢難苦,屎難吃。

  鴻門宴上,絕口不提尾款二字,卻字字奔著它來的。和平年代,又不能動刀動槍的,唯有在這酒桌上,動點真章。

  周軫一家喝了三家,他不是個扣索的主,但這幾個建築商都是周叔元從前的人。御下自然寬嚴並濟,一朝天子一朝臣,周軫一直截著這筆款項就是要這幾個老哥正式拜碼頭。

  他聽不著這響頭,咱們且就耗著。

  老/江/湖的都懂,這喝上頭的舊酒得用新酒透,無疑,週二就是這盞新酒。

  難得,周總今日應酬帶著秘書,陳雲關鍵時候來給週二打擋拆,說時間差不多了。

  周總,你約的人已經到了。

  周軫這才意興闌珊地起身來,臨了給了幾個甜棗,說除夕前,估清尾款。

  一沒他簽字,二沒他答允的財務章。

  這事就等於他週二給自己背書,你信他嘛?信他服他就有。

  出包廂的第一件事,周軫就去洗手間,催吐了。

  陳雲是來跟他拿大假的,她想趁著春節期間,帶父母出去玩玩。她這個行走的數據庫一走,周軫就等於上課的學生沒了課間鈴了,臨走還免不了剝削的嘴臉,要她今晚站好最後一班崗。

  酒店樓上有周軫的長包房,他一身酒氣從洗手間出來,主僱二人上樓,電梯上行的空檔裡,陳雲替周軫梳理眼下的進程:

  “珠寶行那頭的店長在樓下咖啡廳等你;”

  “你要的餐廳也定好了;”

  “張陳肖三人那頭的尾款你如何說?”

  周軫紙白著臉,只回答陳雲最後的問,“通知孟副總,開始走賬吧。”年前最後一個工作日付清款項。

  陳雲即刻給財務那頭寫郵件了,一邊寫公務,一邊嘴裡輸出別的事,“那位陳小姐,她沒要那個包,也不是嫌錢沒到位,只說希望你欠她一個人情。”

  周軫眯眼反神了會兒,才意會到陳雲說的是誰,要不是對方也姓陳,他根本想不起來。

  沒所謂。周軫從頭至尾沒給對方他的私人聯繫方式,那晚澆髒了她的裙子,次日,對方帶著一套晚裝的禮盒來找他。

  周軫的辦公室裡,他知會對方,不是我送的。

  對方言明,我知道不是周先生送的。

  是您兄長。他說您和您太太如履薄冰,和我談了樁再生意不過的生意。

  我如果可以拆了您的婚姻,他保我和我母親後半生衣食無憂。

  周先生慧眼如炬,您看得出我是個愛錢的人,不然不會被對方利用到那樣的場合。可是,我只掙我想掙的錢,我和我母親關係也沒好到那地步……

  周軫聽到這裡,更是凝神一滯。

  但我不會為了我母親出賣我自己。昨晚,謝謝周先生解圍。

  我和那位梁先生也不是您兄長領會的那樣,梁先生大抵和您一樣吧,覺得我像極了您太太?

  可是,只是模子像,裡子的神,不像。

  梁先生只要求我回x城的時候去見見他,他沒碰我,我也不稀罕做別人的情婦,甚至是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