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力 作品

第 63 章 7.3


  嘉勭仰首看著樓上的一切,預料之中。

  他微微紅了眼,局外人誰都可以頭頭是道,他們好像誰都可以批判周軫,卻又誰都沒有資格。

  因為當初眼睜睜、輕飄飄送嘉勉走的,他們每個都有參與。倘若當初嘉勭能像周軫這樣胡攪蠻纏些,嘉嘉遠不會像這樣緊閉心扉。

  人是感情動物,動感情就會出錯:

  情淺的人,及時止損;

  情深的人,飛蛾撲火。

  嘉勭看樓上兩個人,就是一對執迷不悟的飛蛾。

  “您知道答案了吧?”嘉勭問父親,“當年與今日的嘉嘉,她都不想走。”

  其實他們都明白,卻為了些人倫綱常、名正言順的由頭,讓一個小孩走丟了這些年。

  小年過去,習俗上已經算是開始過年了。嘉勭打起機鋒來,說記得小時候父母吵架,媽媽連夜打電話給舅舅,說要和倪少陵離婚。

  舅舅那晚可算忙壞了,莊子上一片竹林被宵小之人報復放了火,才報了火警滅了火,就收到小妹的電話,說要鬧婚變。

  調和一晚上,舅舅要帶媽媽回孃家,沈美賢又不肯。舅舅在廳裡氣得直跺腳,就這樣你們還要鬧離婚?

  他說這則“典故”他記到現在都沒忘,歷史和事實都證明了,老孃舅確實不好當。

  臥房裡,嘉勭坐在床畔,頭一次沒男女大防的覺悟,此刻他是醫者,嘉嘉是病患。

  他問她現下覺得如何?

  嘉勉靠在床枕上說好多了。

  “所以,這只是個意外走/火,不是周軫動強?”嘉勭的性子,說些輕佻的葷話,嘉勉是稍稍動容的。

  他卻不以為然,冷漠追問,“嘉嘉,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只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對不對?”

  嘉勉微微低頭頷首,既然成年人沒有任何幌子而言,她也必須承認,那一刻她不只是被降服,身與心朝自己都很誠實地昭著著。

  好。嘉勭問話到此為止,他說嘉勉服藥後的症狀只是個人體質原因,他來不來這一趟,她都可以緩解。

  “我說藥,也說人。”

  關起門來,嘉勭說,我說了周軫那許多,現在沒人,也要說點嘉勉了。“別怪我嘮叨,你和嘉勵是一樣的。你倆各有各的愁法,她嘛,換男朋友的速度都趕上月拋了,你呢,凡事都悶在心裡,今晚不是周軫打電話給我,我們依舊只當天下太平呢。”

  “但也有意外。”嘉勭說,周軫那狼狽樣,是他意料之外的。“原來我們嘉勉也會吵架的呀,能讓周軫臉上掛彩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事實勝於雄辯。男人遇到他的那根軟肋,確實會歇菜。”

  “嘉嘉,只憑你能讓他低頭這一點,我也得替他分辯幾句……”

  周軫不是個粗人,相反,他活得很細緻。打小在福窩裡翻跟頭的人,從前他和周軻並沒有那麼敵對,倒是對方處處針對他。久而久之,週二在多數場合才說自己是個單打獨鬥的人,他沒兄弟,有也只是外兄弟。

  即便如此,周軻的那些新聞,他也不容許身邊的人亂議論半個字。

  僅僅因為,關你屁事。

  周軫是個公與私分得很清楚的人,父與兄對他而言,是公;

  母親是他親緣上割捨不開的私,

  從前所謂的眠花宿柳,是不該不欠的私,

  唯有那一日,嘉勵打電話給嘉勭,說嘉勉被周軫帶走了,後來嘉勭質問周軫,嘉勉的那些情況你都清楚了?

  周軫答得模稜兩可,但一口咬定的是,他要人。

  某種程度上,周軫和嘉勉殊途同歸。他們都單單隻要人,殊不知,婚姻不是兩個人的結伴,而是兩重社會關係的導入,匯聚,再凝合。

  像血液一樣,你得和他相溶。

  出現排斥現象,結果只有一個下場,死。

  “嘉嘉,目前為止,你的周軫真正上心的一筆‘私’。因為他小時候就待你別而不同,這是我們都看在眼裡的,他能輕易讀懂你寄人籬下的惆悵,能先斬後奏地給你弄來一隻貓,能和我們開了黃/腔後,意識到你是小孩子而後收斂……”

  正是因為這些獨家的回憶,才促使了嘉勉不一樣的存在。

  她是他的一筆私財富。

  所以他才那麼專/制且偏執。男人的這種情緒,引導好了,就是情有獨鍾;

  引導不好,就只剩下予取予求。

  很荒唐是不是,嘉勭說,荒唐就對了。男人的劣根性,有時候就是這麼荒唐。

  “千萬別問我如何引導,因為我的理論知識已經庫存告急了……”說話的人,和煦地笑,他說他一個城外的人說教他們兩個城裡的人,多少有點不識相。

  單論人心。“嘉嘉,哪怕你嬸嬸對付你叔叔,也是要用伎倆的,這是保全保鮮婚姻的經營之道。”

  “你可以不稀罕這所謂的經營,結果就是你的婚姻死於非命。”

  這是嘉勭最後寫給嘉勉的病歷及醫囑。兄妹倆的談話到此為止,因為周軫的叩門而入。

  他的破入,倪家兄妹倆面上默契地收聲了,連同面上情緒都一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