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力 作品

第 22 章 3.3


  電梯一路去到地庫,周軫再想伸手來拉倪嘉勉的時候,後者發聲了,再嚴肅不過的口吻,“周軫,你再碰我一下,我就報警!”

  她的手腕被他捏得火辣辣的疼,現在是紅了,明天沒準就青了。

  周軫一手格在電梯的感應門上,面上冷冷地,彷彿在消化她的話,又彷彿沒所謂,最後不溫不火的聲音,“你說真的?嘉勉。”

  “……”她恨恨地看著他。

  下一秒,他還是屢教不改,“你報吧,我現在燒還沒退,一時半會反正清醒不了的。”周軫的話沒說全:成心的吧,這樣看著我!

  嘉勉被他氣得不輕,罵他厚顏無恥都不夠。

  然而厚顏無恥的人,扽她出電梯後,倒也收斂了,鬆開她的手。自覺分出一步之遙來,傲慢地揚揚下巴,問她,“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補充,“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拿你的兩條腿?”嘉勉鄙夷地問。

  某人不解,還要推著她往他泊車處去呢,嘉勉不耐煩地提醒他,“你喝酒了!”

  “就一杯,不要緊。”

  嘉勉卻停步下來,她不想和他鬧,喝酒就是喝酒了,碰酒不開車這是原則。

  這話很耳熟,周軫衝她低頭且笑,“我還記得那年上你家,你和你爸一起教訓我的原則。”

  他那時就說,他們父女倆傳胎的軸。

  信奉原則呢。周軫說:“嘉勉,我是個最不愛原則的人。”

  嘉勉怔忡地站在他對面,她全然失語。

  因為他描述的主觀記憶裡,嘉勉是很有原則的。

  她自我建設:我無需對他交代自己。

  下一秒,周軫問她,“那隻貓呢,我送你的貓,後來怎麼樣了?”

  被問話的人扭頭就走。

  純粹是他一連串的問題,擊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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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總之沒了。端午那次出走後,嘉勉再也沒有看到它了,那晚她在x城幾乎找了一夜,頭一次厭惡一個城市這麼大。

  而她和她的貓,被這座城淹沒了。

  她如何能告訴他們,正是因為她一時的脆弱,才丟了她的原則。

  梁齊眾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他不外乎是會利用罷了,對於嘉勉,虛榮物質她都不稀罕,唯獨脆弱,他利用了她的脆弱。

  一夜的冷風吹得嘉勉心都涼透了,她伏在橋的欄杆上,看下面不可測的滾滾流水。

  梁齊眾的第一念頭是讓她過來,他以為她要尋死。她不會的,嘉勉永遠不會去動那個念頭。

  偌大一個城,梁齊眾說,他哪怕把這座城翻過來,也要找到她。

  他勸她,一隻貓而已,不要找了,嘉勉。

  嘉勉淚眼婆娑,不,你們都不明白,它是我的全部了。

  端午不見了,冷風冷月裡,嘉勉時隔十年,對一個老謀深算的人,託付了她微時再渺渺不過的一個秘密:它是我一個喜歡的人送給我的。

  是我和桐城最後的聯繫了。

  梁齊眾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嘉勉披上,連同她的話和眼淚一起捫在懷裡,容不得她拒絕,也冷冷地告訴她,“嘉勉,我通宵達旦地找你,不是聽你悼念你的年少無知的。”

  年少無知。這在梁齊眾這個年紀聽來像是樁笑話,也像是樁小兒科,他說這世上追不回的,一是覆水,二就是白月光。

  那晚她被梁齊眾押一般地帶上車……

  而眼前,嘉勉從地庫重上電梯,直到她站在商場門口招到一輛計程車,拉開門,坐進去的一剎那,她的後背被一個掌心狠狠推了把。

  她坐正在座位上,周軫自顧自闔上車門,並關照司機開車。

  十二年前的月亮早就沉進十二年前的泥塘裡去了。

  嘉勉一瞬不瞬地看著周軫,連呼吸都停止一般,因為她知道,只要一息地喘氣,她的眼淚就會捱不住了。她想說些什麼,可是喉嚨裡有什麼堵住了,嘉勉甚至都難以言明,那些是她僅存的驕傲。

  周軫定定地看著她,也怪罪她,“你這一言不合就走的毛病,還真是一點沒變。”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直無話,到了目的地。倪家住的別墅區門禁很嚴,周軫偏要司機登記進去,內部的行車路線他比嘉勉熟。

  直把她送到了庭院門口。

  嘉勉依舊不肯跟他說話,周軫便要下車去,說他許久沒有和嘉勭父母打招呼了,進去問個好。